又争论一会儿,李荣富压下场面,传达了技术部门反馈的对张军鹏通话记录的调查结果,资料显示,张军鹏在被害之前几天联系的都是生意伙伴,并无可疑人员,黑皮的手机和张军鹏的手机目前依旧处于关机状态,无法确定位置。同时,在两个凶案现场搜集到的物品都没有指向性信息,进一步尸检明确两名死者不存在被下药等其他造成死亡的因素,死者脑组织糜烂性损伤,意味着凶手在把三棱刺刺入两个人的脑袋中后还有意转动确保死亡。
最后,巡逻大队和老罗汇报了巡逻和排查结果,经过镇子的全部公共交通工具包括镇子里私人运营的出租“蹦蹦”都没有见过可疑人员,镇子里仅有的两家旅店也没接待过疑似旅客,老罗还细心地对所有出入镇子的田间小路进行了摸排,这个时节,每天都有不少农民在田地里干活,他们都表示没见过外人。
唯一的收获是,今天凌晨四点半左右,一位因为跟丈夫吵架离家出走的妇女称走在大路上时看见一个白影穿过田埂从化工厂方向朝镇子方向行进,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像个鬼魂。
老罗提出一点看法,就是凶手不一定是外来人员,有可能是镇子里的人,作案之后并没有离开,镇里的人看见也不会起疑。
李荣富综合各方意见,再次做出部署:一是加大排查力度,把镇里和村里的工作人员都动员起来配合警方挨家挨户摸排,重点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二是在主要交通路口增设检查卡点,对过往车辆严加检查,出镇的小路也派人蹲守,一天都没有居民反馈信息,证明凶手应该还藏匿在镇子里,不管凶手是镇子里的人还外人,警方加大排查力度后他会考虑在趁夜间出逃;三是继续了解黑皮和张军鹏的社会关系,主要是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个任务还是由佟小雨和邸云峰负责。
四点钟,散会,太阳还老高,镇子里却显现出即将进入黄昏的疲惫之态,闷热黏腻的空气中,警灯在交通卡口闪烁,警车在国道上来回穿梭,警员奔走在大街小巷,远远便可见后颈上汗水反射的光。一切都说明案件正在逐步升级。
同样,杀人案也成了清河镇大街小巷的火爆话题,不管是熟人见面打招呼,或者是店铺老板们坐在一起聊天,还是柳树下老头子们下象棋,都有人低声谈论凶手的事,而且邸云峰发现,一日之间,凶手竟被传播成了可以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此番前来就是惩奸除恶的,更有甚者说凶手是阎王爷派来的白无常,这次要带走十个人。
的确,凶手在邸云峰的想象中也越来越神秘了。之前他只是觉得凶手身手了得,具备不错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现在一天的调查下来,调查范围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外扩了,且一座生活着一万多人的镇子竟然没有一点目击情报,这就不是简单的猫鼠游戏了,凶手似乎在操控全局。
还有一点,让邸云峰隐隐不安,凶手越是神秘强悍就越不像是镇子中的普通居民,如果不是普通居民,他杀完张军鹏之后回到镇子里就有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藏匿……
第11章苦命的孩子们
想要排查两个死人之间的矛盾何其困难,邸云峰和佟小雨简单商议一下,决定从村长赵三脚那边入手,逐渐缩小走访范围。
赵三脚已经收到镇里的通知,正把村中的民兵、小组长召集到村委会开动员会,要求他们全力配合警方破案。
他说得慷慨激昂,“事儿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我不重复,现在上头给咱们派下来任务,要求咱们村全力配合,事儿出现在咱们村,是咱们村在给社会添乱,咱不能只是配合,得当主力!当年日本鬼子进攻双水县,守城的军队跑了,县长想打,没有人,就让各乡村派壮丁过去,咱们清河村派的人最多,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全去了,一千多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人家提起咱清河村都竖大拇指,这就是咱村的作风,今天虽然不是去打小鬼子,要我说也差不多,你们必须给我打出咱们村的气势,别他妈让人看扁了。丑话说在前头,事后我要是听说谁有事往后撤或者偷奸耍滑,别怪我赵三脚翻脸不认人!听清楚了吗?”
年轻的民兵们像一支队伍整齐回应“记住了”。
赵三脚跟着大手一挥,“去吧!”
三五十人鱼贯而出,邸云峰发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什,铁锁链、稿把、铁锹、镰刀、斧子、菜刀应有尽有,感觉像是去械斗。
他赶紧把大家拦下,走到赵三脚身边,高声道;“各位老乡,大家别领会错了意思,警方不需要你们参与抓捕,只提供符合条件的人员信息引领警察摸排就好。武器就别带了,现在去派出所集合,罗所长会给你们分配任务。”
众人不语,死死盯着邸云峰,直到赵三脚说照警察说的做,他们这才不太情愿地放下武器,走出去。
村委会安静下来,赵三脚立刻换了一副神情,略带谄媚地把邸云峰和佟小雨让到主位上,又是敬烟又是倒水,他的这种无缝转变让人感觉很滑稽。
佟小雨颇为赞赏地说道:“赵叔叔真厉害,有您的帮助,相信凶手不久之后就会被绳之以法。”
赵三脚难掩自豪,“这有啥,举手之劳,李队长不让,要是让的话我就带人从东往西把村子给他翻过来,敢窝藏犯罪嫌疑人,还反了他们了呢!那个……两位来找我肯定有事,我还能发挥点啥作用?”
佟小雨随后询问黑皮和张军鹏的家庭及亲属状况,说目前来讲全镇搜查是下策,关键还是要搞清楚他们被害的原因。
赵三脚无奈地摆了摆手,说清河村是双水县第一大村,人口基数庞大,贫困人口也最多,黑皮和张军鹏都是贫困家庭的孩子,基本上没有什么亲人,就连父母都都没有了,没有打听的必要。
佟小雨觉得赵三脚好像对“这两个孩子”比较熟悉,让他说说他们的情况。
赵三脚便用一股老年人讲述后辈人的语气分别说了黑皮和张军鹏的身世。
他说黑皮原来是个好孩子,是他孙子的同学,上小学一年级时还考过全校第一名,人也很有礼貌,很招人稀罕,可惜后来流行起去外地打工,黑皮他妈被同村其他妇女带到外面干活,学坏了,回来时花枝招展的,一瞅就不是正路子,黑皮他爸蛮,把他妈给打了,他妈就跑了,再也没回来过,他爸可能受了刺激,魔魔怔怔,很快也不知去向,这么多年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那时候黑皮他奶一边照顾黑皮,一边等着儿子回来,熬瞎了眼睛。老太太人很好,只是不识字,没文化,没有手艺,靠着家里几亩稻田的租金和捡破烂一点点把黑皮拉扯大,后来村里给办了低保。
黑皮在外面经常被人说他妈是妓女,他爸是缩头王八,他就跟人家打架,下手越来越黑,渐渐地就成了学校里的小霸王,学习彻底荒废了。他恨他爸他妈,但是特别孝顺他奶奶。
黑皮家附近原来有个鱼塘,由同村的一个人承包,有一次黑皮他奶奶走路不小心滑进鱼塘里,差一点淹死,他就要求人家把鱼塘给填上,人家自然不干,黑皮就下药把鱼塘里的鱼全都药死了,后来逼得人家鱼塘也不干了,那时候他才十岁出头,还没上初中呢。
上了初中他也还是那样,而且因为长大了,胆更肥,手更黑,经常招灾惹祸,村里给他协调过不少回事。
初中毕业那阵他就去外地打工去了,回来时戴着大金表、大墨镜,一副有钱人的派头儿,在外面这几年混得好像不错。
赵三脚强调,“不管咋说,黑皮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在他小时候左邻右舍做什么好吃的经常给他和他奶奶送,家里有干不动的活儿也都帮忙,所以虽然回来后黑皮没少干混事儿,对邻居却都很好,不管是用人还是用钱都主动帮忙,对我更是亲,一口一个‘三大爷’,逢年过节都是四样礼给我送,说我就像他爸,该打打该骂骂。今年春天他想租村里的供销社闲置房屋,那是集体资产,得全体村民同意,不太好弄,我一看他开始琢磨正事儿了,帮他做的思想工作,唉……要不是发生这事儿,我估计这小子将来也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