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将军的字。
陆将军的书为何会藏在此处?此书不过是寻常抄本,并非贵重之物,却要放在这样隐蔽的暗格内。那么……真正贵重的,便只可能是这书中藏着的意思。
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薛南星带着满腔疑惑翻开书页,书中还夹着一张纸笺,上书力透纸背的“决而不绝”四字。字迹潇洒飘逸,是陆将军的亲笔。
“决而不绝……”薛南星喃喃,“这是何意”
可她反复翻看书页,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玄机。
正凝神思索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姐姐,还没睡吗?”薛茹心柔柔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
“姐姐”声音再次传来,比方才更近了几分。
屋里还明晃晃亮着灯,此时再佯装入睡反倒显得刻意。薛南星饶是心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知道这一面终归是要见上的。
既来之则安之。
薛南星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书册利落地塞回暗格,指尖轻推复原机关,又快速系好中衣,拉开房门。
门扉开启,站在门外的薛茹心明显一怔。
门后之人分明只着素白中衣,梳着男子发髻,一头墨发半披而下,落在颈侧,而正正是这披下的青丝,衬得那张本就清隽的面容添上几分女子独有的柔美。月色扑在她的眉眼间,杏眼娇俏可人,眼尾微微上翘,却偏偏透出清冷的目色。
好一张雌雄莫辩,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
薛茹心勾起唇角,微微笑道:“姐姐,夜深露重,不请妹妹进去坐坐吗”
薛南星默了片晌,侧身让开半步,“进来吧。”
薛茹心进屋,稍稍打量了一下,径自在那张金丝楠木圈椅里坐下了,又指了指另一张同样华贵的椅子,笑盈盈道:“来,姐姐也坐。”
薛南星扯了扯嘴角,还是在一旁的旧方桌下拖出个圆凳,笔直坐下了。
薛茹心不以为意,亲昵道:“真没想到,你我二人再见面时,竟是以姐妹的身份。命运当真奇妙,我从小盼着的姐姐,原来早就回来了。”
薛南星淡淡一笑,“当时情势所迫,不得不做男子装扮。”
薛茹心叹一声,“也是。后来我听父亲大致说过一些,姐姐这些年在外漂泊,想必吃了不少苦。”
她说到此,眼睫微垂,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若早知姐姐处境这般艰难,当初就不该让你替我……”
后头的话没说完,但薛南星心里清楚,她指的是托自己向陆乘渊求字一事。此事到底是她应允在先,失言在后,回京后也一直未得机会解释。既然眼下提及了,倒不如坦坦荡荡道个歉。
“该道歉的是我。”薛南星坦然道:“你所托之事我确实未能办到。不过太后知你一片孝心,想来无论送什么寿礼,太后都会欢喜的。”
薛茹心倒似放下了,轻轻颔首,“我明白姐姐的难处。王爷性子是冷了些,对下属也严苛。就拿方才来说,我回府时都已亥时,竟见王爷还在府门外徘徊。若非听母亲
说你已经歇下,只怕王爷还要来找你商议公务呢。”
薛南星诧然,“王爷来过”
“嗯。”薛茹心眸光微闪,“他说只是路过,可究竟是路过还是专程过来,我一眼便瞧出来了。”
薛南星心中一动,不是惊诧陆乘渊来过,而是既然方氏说她已经歇下了,替她推辞了陆乘渊,薛茹心为何深夜还要特意来西院一趟?
沉默片刻,她直截了当道:“你这么晚过来,应该不止为说这个吧?”
薛茹心微微一愣,很快笑道,“自然不是。”
她往前倾身,拉起薛南星的手,“你回京的消息早就在宫里传开了。太后虽在病中,耳目却清明得很,这两日总念叨着想见你。今日皇上陪太后用早膳时提起你明日要面圣,太后特意嘱咐我,无论如何都要来传个话,让你明日务必去西华宫一趟。”
薛南星心下了然。
她听陆乘渊说过,太后出身将门,在西北长大,年轻时还曾披甲上阵,是位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后来入宫为妃,始终难改豪爽性子,也一直不习惯宫里的生活。直到在一次宫宴上遇见程府大小姐——也就是薛南星的母亲,二人因讨论西北边关的布防策略而惺惺相惜,结为忘年之交。
据说后来勤王与母亲的相识,也是太后从中牵线。即便母亲嫁入薛府后,仍时常入宫陪伴太后。再后来有了薛南星,她也常随母亲进宫请安,她自幼性子肖母,自然也深得太后喜爱。
十年前青锋崖一事发生得突然,这些年来太后始终对她们念念不忘。
旧事虽不记得,可旧日恩情不能忘。
薛南星郑重颔首,“这是自然,我明日定当去给太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