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论她是谁,无论薛以鸣所言是否为真,她眼前的路都该只有一条——但求一个真相。
“山哥——”薛南星疾步追上,“帮我去张府找那管家问句话。”
梁山转头见眼前人目色熠熠,如星似月,又是一愣,这女子的心思还真是难捉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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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远芳书斋。
“张大人怎的来了?”李远平满脸笑意,疾步迎上。月娘抱着账册立在他身后,朝薛南星款款福了福身。
薛南星提了提手中的漆盒,淡笑道:“正巧路过此处,想起前日之约,便顺手买了些茶点,特来拜访。”
李远平忙吩咐月娘将茶点收起,而后抬手相邀,引着薛南星往书斋走去。他抬眼瞧见前日二人品茶的亭子下,聚着三五年轻学子,正热烈交谈,便开口道:“这会儿前面人多嘈杂,咱们还是去内院,寻个清净地方叙话。”
薛南星微微颔首,款步相随。
穿过前面的书斋,往里是一座两进的院子,想来此处便是李远平与月娘平日起居之所。
薛南星目光悠悠扫过,只见这院子虽不大,却处处透着雅致,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布置得恰到好处,不禁赞叹道:“李先生从远州而来,能在此处得这样一个旺中带静的清幽院子,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李远平谦逊一笑,“全赖老师昔日声名在外,我这书斋借了‘远芳’二字方能办得这般有声有色。当然……”说着,他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月娘,眼中柔情尽显,“也多亏了月娘,里里外外诸多琐事,全靠她帮衬打点,没她可不行。”
薛南星闻言,稍作思忖,问道:“那这些年,你二人都未曾回远州吗?”
李远平神色一黯,缓缓摇了摇头,“远州的亲人都已不在人世了。”眼中隐约可见一抹悲戚。
“那平日里如何祭拜亲人,无需回乡扫墓吗?”薛南星又问。
李远平扯了扯嘴角,“家中人口简单,只得父母双亲,如今都已离世,我又并无兄弟姐妹,便将父母的神主牌一同带在了身边。”一番话下来,丝毫未提月娘家中人事。
薛南星心中疑惑一沉。
既然是将神主牌带在了身边,在家中拜祭,那便极有可能备了黑签香。可按理来说,若在家中设祭台,若非有祠堂的大户人家,通常会摆在堂屋正中。然而她一路进来,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却并未瞧见祭台踪迹。
但这种事不好直接问,她只得先将疑惑压在心底。
薛南星默了一瞬,突然似想起什么,目色凝重起来,“说起祭拜,在下倒是想起一桩怪事。”
李远平与月娘同时投来狐疑的目光。
薛南星似想起什么匪夷所思之事,压低嗓音道:“昨日我听何知县提及,当年的大理寺卿张启山张大人,已然故去四年了。往昔张大人在京城时,对我多有提点,恩情难忘,我便想着前去拜祭一番。可到了那墓地,竟发现张大人的墓碑不翼而飞,不知被何人移走了。”
她说这话时,一直留意着二人的神情。寻常人听闻这般离奇之事,第一反应定是满脸震惊,可李远平却面色如常,平静得有些反常。
倒是月娘先开了口,“怎会发生如此怪异之事?”
薛南星垂下眼帘,叹道:“是啊,我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张大人的墓地周遭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想来或许是哪位受过张大人恩泽之人,想为他更换一块新墓碑吧。”
此时,李远平却缓缓开口,“四年了,合该换一块了。”
语声平静,似叹息,又似讥诮。
薛南星不由抬眼去看他。然而甫一抬眸,眼前闪过一道藕荷色身影——
月娘步上前,推开一间房门道:“说了这许久的话,想必大人也乏了,不如进书房稍作歇息,喝口茶润润喉?”
薛南星展目一看,这才发现几人言语间已行至一间书房门口。
她微一颔首,抬脚迈入。
这间书房虽不算宽敞,却布置得精巧雅致。入目之处,左侧是一排高大的书架,层层叠叠摆满了古籍书卷,正前方是一张宽大的书案,案角几竹翠竹栽于青花瓷盆中,甚为清新脱俗。
右侧则一道挂着淡青色珠帘的月洞门,将屋内一分为二,隐约可见帘后立着一座山水屏风,至于屏风背后是什么,便瞧不清了。
薛南星再走进些,隐约闻到一股特别的熏香味。
她四围打量,这才在窗台前的架子上见到一个小巧的香炉。
此时香炉内的香已然熄灭,她缓步走到香炉旁,伸手探了探——尚有余温。
薛南星手指轻点其上,悠悠说道:“这熏香的味道倒是格外独特。”说着,便抬手去揭香炉的盖子。
可甫一抬起,只听“哐当——”一声,刚掀起一角的香炉该被一只纤手猛地压下。
薛南星侧目,见月娘笑容温婉,一手端着茶盘,一手将香炉往里推了推,柔声道:“大人小心烫了手。”
“无妨。”她笑容不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却暗暗将香炉中未燃尽的黑签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