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滚在地上,深深吸了口草的味道。群狼就在山的那头,她供着半身,先跪后起,立刻跑了起来!
狼!
她放声长啸,可是声音沙哑,叫得断断续续。
男人们策马直追,从后面扯住她的头发,紧接着飞身把她扑倒。她摔在地上,手还被捆着。
别反抗,别反抗。她们抱着她,在她耳边哭泣叮咛。反抗要挨打的呀!
她被拖起来,男人要扇她,她对准他的胯下狠踹。
打吧,来啊,听听到底是谁在叫!
男人爆发惨叫,在她面前跪倒,一瞬间就涕泗横流。另外两个被吓懵了,还是押她的那个冲过来。她又跑,朝着山。男人扯倒她,她发出狼啸,那啸声撕裂晴空,传过山峦。
“捆紧她!”男人在她的挣扎中叫骂,“你们是饭桶?还不快来!”
她有双直视人心的眼睛,不用来看他们,只用来看山。她还在啸,男人堵住她的嘴,她撕咬着他们的手,他们又惨叫起来。
狼!
她被拖回马背,大人面色煞白,用一长段陈词骂她。她根本懒得瞧他,他连假老虎都算不上,只是个虫。
他们这次要捆紧她的腿脚,那个被踹了胯下的,还躺在地上呻吟,但是没人理会。
“他伤这么重,”有人说,“只能搬上马背带走。”
大人两手揪着衣袍,遮掩自己的胯下,心有余悸:“带走也没法子了!晚上歇脚的地方又没有大夫……”
押她的那个男人径直走过去,拔出背后的刀。他们都静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像是刑场旁边凑热闹的。
咕嘟。
血泉喷出,地上的人再也不叫了。
那男人回来,大人仿佛拔了毛的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她闻到他身上有腥味,不是杀一个人能有的。
男人说:“继续走。”
她忽然笑了,露出牙。他们面面相觑,大人忍不住问:“疯女人,你笑什么!”
另一个长随道:“她听不懂咱们的话。”
她越笑越大声,仿佛有很畅快的事。几个人围在马边,就在都要以为她疯了的时候,突然见远远的天底下,有几条狗。
“狼,”有人反应过来,“是狼啊!”
大人悚然:“她适才状若疯癫,叫那么久,原来是在召狼!这是什么邪术?”
“早听闻关外偶有狼女出没,没想到这次还真碰上个尖货儿。”男人立刻上马,“走,快走!狼要找她,会一路跟着咱们,若是天黑前没能赶到歇脚的地方,今晚可就有的受了!”
一行人不敢再耽搁,上马飞驰。她挂在马背上,被塞住了嘴,只能隔着蒸腾的热气和刺目的日光往那看。
狼汇成群,它们有十几匹,都不远不近地跟着,像是在围猎。妹妹也在,她失去她以后瘦了很多,皮毛不再如从前那么蓬松油亮。
妹妹。
她对她笑,我还活着啊!
男人时不时会回头,路只有一条,他们甩不掉狼群,眼看天色要暗下来,男人把鞭子抽得着火。马伤痕累累,拖着他们奋力前奔,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歇脚处。
“罩住她,别给她东西吃,也别给她水喝,把她关到笼子里,明早天一亮就押走!”男人滚下马背,一叠声吩咐完,又回头,“叫人持弓在墙上守着,若是那群狼还敢靠近,就射死它们!”
大门缓缓拉起来,她挣扎了两下,扭着头,在余晖中和妹妹对视。
走吧。她催着,我只想看看你,我会回去的!
月牙在天边儿升起,她听见妹妹在叫,狼都在叫,它们喊着她的名字,对她的思念就像她对它们的。
门关上了,漆黑笼罩她,等她再睁开眼,又回到了地窖。有片刻,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地板“嘎吱嘎吱”响,有人在走动。
很快,她听到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女孩儿说:“娘子在家吗?我的墨画片让我老爹给没收了。求求你,再给我几个吧。”
有人走过她的头顶,到屋门口,笑着回答:“怎么这么不当心?进来吧,我给你做汤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