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接风宴诶!”女孩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居然先去送别人?”
傅锦懿笑起来,眼角浮现出孟斯汀从未见过的温柔:“好啦,回头送伯母不想给你买的那个手袋好不好?”
“啊!我的姐姐,你比我妈爱我,原谅你啦~”
挂断电话后,周暮羽轻笑:“又被小公主讹诈了?”
“她从小就这样,去年讲起小时候连累她的事讹了我一笔压岁钱。”傅锦懿转动方向盘,迎着暴雨往浦口区的高速走去,“就是我们十岁那年暑假,你带着盼盼和阿清,我带着璟浛,咱们偷跑出去要找宝藏,结果被大雨困在废弃商场里,还好最后被大人找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事你还记得吗?”
周暮羽笑出声:“肯定记得啊,你当时还说听到鬼叫。啧啧,谁能知道咱们傅律小时候会这么皮呢?”
“你不也是一样?”
两人笑作一团时,孟斯汀在后座盯着后视镜缩了缩肩膀。原来傅锦懿会这样笑,眼角弯成月牙,露出一点点虎牙尖,和当年在法庭上宣告孟辉罪状的冷峻傅律师判若两人。
“对了斯汀,”傅锦懿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她,“你妈妈去世后,你的生活……”
孟斯汀避开她的视线回答:“你离开源城前联系过我们那边的妇联,请了心理医生帮忙解决我的心理问题。”
“我妈妈去世后,她们对我很负责,一直在引导我从阴影里走出来。所以我想跟你说声感谢,谢谢你做这些事。”
“后来我一直在我小姨家里生活,高考考得不错去了华政,学了法学,也顺利来到锦意。”
她说完,大胆地和傅锦懿映在后视镜中的眼睛对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双金丝框镜片下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审视。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做律师。”傅锦懿的视线转回前方,“你为什么选这行?”
车载空调的冷风突然变得刺骨,孟斯汀顿了顿,小声说:“为了……正义。”
她说完就看见傅锦懿嘴角动了动,溢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一旁的周暮羽也跟着扬起嘴角。
孟斯汀看着傅锦懿的笑,胃忽然绞痛起来。
她们在笑什么?
笑一个贪官的女儿妄谈正义?笑她这个身份不能做律师?还是……还是在笑她说出这番话实在太可笑了?
她仓皇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地铁站的标志在雨幕中闪过,她抓住车门把手提高音量:“那个,傅律,我要在这里下车。”
傅锦懿疑惑地问:“停车?离你家还很远。”
“我朋友住附近,她刚刚要我去她家。”孟斯汀已经解开安全带,手里拎着书包,“你到前面拐到奥体中心站就好,我在那里下车。”
傅锦懿只好照做,临下车前,她按了下车门处,一把黑色雨伞弹出来。
她递给后座的孟斯汀:“你拿着,别淋湿了。”
孟斯汀盯着伸过来的手,低头嗯了声,接过后撑伞冲进雨里。
车门关上,车内两人的声音渐渐飘散。
“这种背景能通过锦意的背调,审查会应该重新制定评估标准了。”周暮羽睨了眼窗外,指尖敲了敲座椅,“司法系统敏感,我们的客户对合作方也有极强的洁癖,雇佣刑事案底的直系亲属……是不是不太合适?”
傅锦懿输入餐厅地址转着方向盘道:“悦橙负责的招聘,说是她成绩过于优秀,从入学到毕业,拿的都是全额奖学金,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周暮羽轻笑:“这个行业缺优秀的人吗?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真要是被客户发现我们雇佣孟辉的女儿,最先被毁声誉的就是你。悦橙怎么想的?她什么时候回国?”
“下个月。”
“刚刚听到她说为了正义当律师,我差点笑出声你知道吗?”周暮羽忽然捂着肚子夸张地笑两声,“律师是一个服务行业,我们是为客户服务,不是为了正义。客户花钱也不是为了买正义,而是程序上的最优解。还为了正义,真是天真的实习生。我看到那些刚出校门的学生怀揣着可爱的理想步入职场,真想亲自带他们认清一下现实。”
一个绿灯,傅锦懿掉头去餐厅的方向。
她没有否认周暮羽的言论,只是轻声说:“在精致的社会规则下追求理想主义,不也是一种纯粹吗?”
“你现在真是个温和派,你还记得你当初办孟辉的案子前说过什么吗?”周暮羽打了个哈欠,“你说:‘罪人的孩子在罪人的庇佑下成长,一点都不无辜。对比那些真正无辜丧命的人,这种寄生虫连活着也是一种讽刺。’瞧瞧,我们傅大律师办第一个大案子,说出的话就值得我抄录在小本本上。哈哈,现在倒夸起这个罪人的家属[纯粹]了。”
傅锦懿被她逗笑了,微眯着眼道:“那不是因为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事情和我想得不一样吗?你见过市长千金每天还要自己出门搭公交上学吗?孟辉为了树立官员的好形象,对自己的妻女苛刻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对私生子倒是阔绰到没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