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气血丰盈,并无病痛,应当不是来求医的。却不知来找华某何事,还带了这些东西。”
裴澈闻言很是惊讶,“你便是华佗?”
“如果你找的是华元化,正是老夫。”男人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笑着说。
“可我听闻华神医已经年近五十。”
这个时代物质条件匮乏,大多数的人身体都不是很好,相貌也更显得衰老。裴澈预想中的华佗不说白发苍苍,也不应该这般壮年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华佗听裴澈这么说,放声大笑,身边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笑了起来。
“老夫今年确实已经四十七,只是每日练习五禽戏,服用漆叶青粘散,这才老当益壮。”华佗自得地抚了抚胡须,笑道。
“原来如此,华神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裴澈不由得惊叹,随即正色道,“在下河东裴澈,早听闻神医大名,今日备薄礼前来,是想请教一下养生之术。”
“养生之术?你也无需备礼,这五禽戏我早就传授给了街坊邻里,你从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能教给你。”华佗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没必要这样。
“那便是结个善缘,人生苦劳,难免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神医了。”裴澈坚持将礼送出去。
“你倒是坦诚。”华佗神色不辨喜怒,看了看裴澈的衣着,开口问道,“我看你应该是世家子弟,医术乃是方技,你不以和我这个从事贱业的人结交为耻吗?”
裴澈听华佗这样说,感觉自己好像触及到华佗的一个心病,心中有了想法。
“华神医此言差矣,世人逐利,才以医道为贱业,士为上品。
然而世间士人多于过江之卿,又有几人勤政爱民?多是趋炎附势的庸碌之辈,于国无益,若是奸佞之辈,更是祸国殃民。
而医者或奔走于乡野,或坐于药堂,妙手活人无数,其功劳高于大多数士人,怎可称为贱业?
士人中名留青史者,百中无一。昔日司马迁著扁鹊传,以神医之能,亦值得单独列传。”
裴澈神情郑重,说的话也确实出自内心。
《三国志》中方技一篇确实耗费了大量笔墨记载了华佗的事迹,篇幅之长,是袁术那篇的两倍还多,足以见陈寿对华佗的推崇。
华佗听完裴澈的话,神情有些怔然,旋而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华佗虽然出身平民之家,但其实也是一个读书人,早年在徐州游学,通晓数种经义,因为不忍见世人病苦,才学习岐黄之术。
年轻时沛国相陈珪要推举他为孝廉,但当时他放不下手中正在医治的病人,拒绝了出仕。
前些年太尉黄琬也要征辟他,也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去成。
从一个有希望进入仕途的读书人,变成现在以行医为业,华佗心中不是没有后悔的。
他行医多年,游历各州,赤贫百姓和达官贵族都曾医治,深谙人情冷暖。
无论那些人在求医的时候表现得有多恭敬,口中称呼为神医,心中其实一直看不起他,将他视作贱者。稍有不如意,便翻脸不认人,想要对他打杀。
其中苦楚,除了医者,又有几人知晓?
如今有一个世家出身的士子对他说出这番话,华佗心中怎能不震动?
以华佗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裴澈并非虚情假意的恭维,而是发自内心。
“名留青史?”华佗喃喃自语,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一抹眼泪,竟然已经掉下泪来。
世人追逐无非名利,其中名是第一位的。
若是真能青史留名,此生也是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