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一道倩影,正背对着他与一垂髫小童玩闹。
“阿棠!”沈宣快步过去,“我终于见到你——”
阿棠回过头,沈宣的脸顿时青了,“怎么是你这个骗子!”
阿棠冲他盈盈一笑,“阿兄,几年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沈宣火冒三丈,咬着牙对姗姗赶来的晏元昭道:“晏大人,您怎能如此戏弄下官?”
他语气有些冲,晏元昭还未怎样,阿棠脸便一沉,“你吼什么吼?是我戏弄你,可不是他戏弄你,人就在西厢房等你呢。”
“还有,”她悄悄指了指阿谦,压低声音,“这是你亲外甥。”
她极力忍着,不说是他亲外孙。
沈宣满头雾水,看晏元昭浅浅点头,低声赔罪,“下官失礼了。”
他踟躇地看了看兀自在地上玩耍的小童,随后疾步迈进西厢。
阿棠抬头看晏元昭,他唇角正弯着。
“你好像今天很开心?”她摇摇他胳膊。
晏元昭但笑不语。
阿棠维护他,他高兴。
刚才沈宣该吼得更大声一点的,他想。
这边沈宣见到西厢里的白衣女子,仔仔细细看了她,失声唤道:“阿棠”
她完全是他想象中的阿棠长大的模样。
毫无疑问,货真价实。
“我道号静贞。我曾在信中和你说过这个名字,请你如此唤我。”静贞面色无波。
“好,静贞。”沈宣急促道,“你怎么连孩子都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晏大人,他也不肯相告。”
“是我请他不要说的。关于我的事,我想亲自告诉你。”静贞美丽的眸子直视着他,“父亲。”
沈宣一下子被这个字眼击垮了,瘫坐在榻,眉毛痛苦拧起,“你,你都知道了?”
“嗯,我十四岁时,找到了阿娘留给我的一封信,信里她告知了我一切。”
“你阿娘”沈宣怔怔掩面,“怪不得你从那时起不再回我的信,你怨我”
“是,我当时很怨你。沈家那个老匹夫弃我于河东族宅,我没双亲庇佑,性又乖僻,受尽冷眼,被人打发到了崇真观。观里戒律森严,我学不会守规矩,又吃了很多苦头。”
“我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你,相信你是一个爱护庶妹的好兄长,给你写了很多信,盼你能接我出观。你在信里叫我忍耐,叫我听话,我都做到了,可也不见你来接我。”
“后来我看到了阿娘的信,终于明白了,你在我还未出生时就弃我如敝履,我怎可能指望你救我出苦海?”
静贞语气平静得出奇,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对不起,阿棠,对不起”沈宣哀声道,“是我太懦弱,我一直怕父亲责怪我”
“唤我静贞。”静贞冷眼看他,继续道,“从那时起,我就恨上了你,恨上了沈家,恨这世上的所有人。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勇敢男儿,他救了我,对我很好,我便跟了他,给他生了儿子。”
沈宣急急问道:“他是谁,可否让我见见?”
“你见过他。”静贞忽而露出微笑,玉容生春,娇美无限,“他姓裴,单名一个简字。”
好似一块巨石当头砸来,沈宣眼前骤然黑了。
他是大理寺的官员,虽不负责裴简的谋逆案,但多少有所了解。
“你就是他失踪的外室”他哆哆嗦嗦地说。
静贞道:“你不用怕,不会牵连到你。”
“我不是怕这个他是逆犯,你可怎么办,你糊涂啊!”沈宣满面是泪。
“我不后悔我的选择。”静贞淡淡道,“没别的了,这几年我过得很好,早把你们沈家忘了,也不怨你了。只是你一直在找我,我不忍见你如此挂怀,就来和你交代一声。话已说完,你可以走了。”
沈宣大恸,“阿棠,不,静贞,你再和我多说几句。我对不起你,我想弥补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你不用弥补我。”静贞道,“若说要弥补,女骗子冒充我进沈家时,你很关心她,冒险带她去衙门,操心她的婚事,为她顶撞你父亲,你做的一切云岫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我便当这些是为我做的,你的弥补,我都收到了,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