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冲动,”周旭纹丝不动地站着,“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今儿来我也不是接人回去的,自个儿惹出来的事,别想着让我给收拾烂摊子,不过——”
他嗤笑一声。
“赔的钱一分不少,你要多少老子都给,蹲几天也没啥,但是下次见着你们这帮畜生,还打,打完该赔赔,该蹲蹲,我给他兜着。”
“咯嘣”一声,应是周旭咬碎了嘴里的含片。
不对,含片哪儿有这个声音,分明是硬邦邦的糖果。
人都到公安局了,还有心思吃糖!
周旭目光这才移开,落在旁边一个瘦削少年身上,对方低垂着脑袋,头皮剃得泛青,腮帮子绷得很紧,整个人僵得如同超市里的塑料模特,连眼珠子都凝固住,直到察觉周旭的视线,才浑身都抖了下。
活了。
交涉的过程不长,调解室里空气流通不好,惹得周旭频频皱眉,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少年是他店里的帮工,名叫阿亮,还没满十八岁,白天在火车站那遇到了一群聋哑人,脖子上挂着大爱无疆的卡牌,“呜呜哇哇”地拉扯路人,举起手中笔记本给人看。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人名和数字,有五块的,十块的,不多,心意而已。
这种捐款行为发生在火车站,路人为了不耽误行程,大多都随手掏出点零钱应付。
只有阿亮冲上去了。
争执中,他被围堵殴打,愤怒的少年不要命地挥舞着拳头,冲向最后面冷眼指挥的男人——
院墙外的路灯下,周旭给烟蒂丢了,重重地碾了碾。
随即朝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阿亮踉跄了下,重新站稳了。
“不怕死是吗,一打四你很能耐是吗?”
周旭又是一脚。
“还不敢跟我说,不是李局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就自个儿蹲在里头硬扛过去,你真想被拘留是吧,啊?”
阿亮抿着嘴,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旭看。
夜里有点冷,不知楼上哪户人家的秋裤忘收了,被风拍到空调外机上,啪嗒啪嗒地像是抽陀螺,抽得时间一久,风也累了,倦了,竟温柔地慢了下来,拂过漂亮的眉眼时,仿若吹皱一湖春水潋滟。
方秉雪调整着车辆后视镜,很认真的模样。
可他眼眸似冰。
看来,周旭并不是被带进去调查的,没过多久,反而从局里大摇大摆地离开,身边还跟了个挂彩的少年,方秉雪一开始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他已经就职,明天问下就行。
方秉雪只是想起来,车里还有个毛绒毯子没拿,准备带回去,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结果就发现了周旭的身影。
下手很重。
看得方秉雪眉头蹙起,脸颊都有些火辣辣的,他知道对方脾气不好,怎么能在马路上动手打人?
他佯装调整后视镜,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里挺隐蔽的,头顶的路灯坏了,方秉雪和大半的车身都藏在黑暗里。
直到人影逐渐变大,停在身后。
离开已经显得不自然。
“喂。”
冷硬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