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根特制白蜡燃烧殆尽,烘烤着的浅口瓷盏上出现颗颗淡黄结晶,他揉了揉略觉疲惫的眼睛,望向窗外。
日落西沉,云霞漫天。
迟鹤亭有些茫然:顾渺怎么没来问自己午饭的事情?
莫非耐不住饿,自己悄悄溜出去吃了?
他在药房里转了一圈,又把整个别院找了个遍,然后再回到药房——终于在存放手札卷宗资料的隔间里找到了人。
隔间杂乱,找个人也着实不容易。顾渺缩在角落,歪着头靠在书架上,脑袋上压着一本摊开的书,睡得正香,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堆放的书籍和竹简给埋了。
迟鹤亭穿过满地狼藉,捡起掉在他身上的一卷竹简,好笑道:“三水?”
顾美人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情愿被打扰。
“啪”。
竹简轻轻敲打在他头上,总算把人从睡梦中唤醒了。
“……我没有睡着!”顾渺一惊,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接住掉下来的竹简,本能地狡辩道,“我在帮你整理……这些东西。”
看起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迟鹤亭也不戳穿他,蹲下来问道:“饿吗?”
顾渺诚实道:“饿。”
“你除了吃还会别的吗?”
“杀人。”
“……噗、哈哈哈哈哈!”迟鹤亭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把他从书堆里拉起来,“走吧,带你去吃顿好的。”
为了弥补错过的午饭,顾渺点了满满一桌菜。
“这么多。”迟鹤亭嫌弃地推开放在面前的几盘辣菜,“幸亏我放在林氏铁器的弩已经卖出去了,否则只好吃霸王餐,把你抵押在这里洗碗。”
顾渺津津有味地嚼着辣椒,嘀咕了一声:“……貔貅。”
迟鹤亭竖起耳朵:“我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了。”顾渺道,“你的钱,都拿去买药材了?”
药房架子上那些琳琅满目、分门别类仔细摆放好的毒物,想来各个价值不菲。
“差不多吧。”
难怪一穷二白。
顾渺笑了声,道:“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穷的黑巫,没有之一。”
迟某人:“?”
他忽然产生了在饭菜里下毒的强烈冲动。
“偶尔可以救济你一下。”
“……那我真谢谢你。”迟某人回忆了下那个富有的荷包,哭笑不得,埋头吃饭。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
迟鹤亭估摸着自己身上的钱恐怕不够结这顿饭的账,便跟顾渺说了声,独自去林氏铁器一趟取钱,顾渺则继续意犹未尽地扫荡菜盘。
忽然身边有人道:“这位兄台一人独食,好雅兴。”
顾渺斜了眼,判断此人不是黑巫,没搭理他。那人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继续套近乎:“实不相瞒,我与兄台一见如故……”
见他占了迟鹤亭的位置,顾渺眼神微冷,抬眼道:“所以?”
言下之意是废话真多,赶紧滚。
那人却浑然不觉,微笑道:“所以,方才已经替兄台结了这桌的账。”
顾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