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叹了口气。二十二已经备好了手绢,捧着他的手擦。
“帝师可惜这缸?砸了便砸了,宫里比这精巧的不知道有多少呢!”
沈厌卿垂眸打量着缸外的彩绘,清釉之下,画面比绢上的还要润泽不少,实在是让人不舍。
再者,也算是荣宁的旧物……
虽然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没有一寸一分能说不是前朝旧物的。
但一想到当年鹿慈英仅凭一小件剑穗就哄的先太后心花怒放,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过不去。
二十二把手绢叠好收了,敲敲缸体:
“别这样呀,帝师,当断则断嘛。她不是也说了,得砸嘛。”
沈厌卿看向她:
“你准备敲哪里?”
二十二回了一声“这儿”,比划了一个地方。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少年侠客张弓拉满,将射猛虎;而箭头所指的地方,正是那大虫的额头。
二十二也瞄准那一处,做了个弹脑瓜崩的姿势。
喀嚓一下,这上好的瓷就发出了上好的破碎声,一听就让人心里发酸难过。
若是请那些爱好骨董的学究来旁听,定要心口绞痛倒地欲死。
缸中的水倾泻而出,浸湿了地上的细花嫩草,竟也不见墨痕有晕染的迹象。
水位渐下,到距离那新出现的小孔仅半指节高时,小孔上的盖子翻了翻,是有新的水流流出来了。
起先是无色的清水,自然地融进外面;后来竟渐渐带了些颜色,有闪光掺在里面,细看去是金粉。
二十二象征性提着衣摆——其实她那身衣服利落的很,无论如何沾不到水,但她还是做了个样子——咂咂舌:
“奢侈啊……”
其实即使是将这些都熬干了,融了铸了,也不过指甲盖大点的小疙瘩,对皇家嫡系出身的荣宁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是这么一用,就显得格外贵气。地上的花草图样染了这些,更显得鲜亮美好。
沈厌卿仍看着,等着。金粉愈来愈浓,水流若有所迟,咕咚几下,冒了些泡泡,那小孔中竟吐出颗白花花的珍珠来。
“啊呀!”
二十二丢下衣摆,眼疾手快地捡了。
然而不待她细细端详,许许多多颗又一连串儿地出来,几乎是弹到外面去的。乍一望去,颗颗圆润,大小同一——是细心挑拣过的。
一开了头,就好像没个终点。
玉白色的圆珠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稀稀落落铺了一地,在湿布上安分得很,像场怪雪。
二十二起先殷勤捧了一把,后来觉得没治了,又抛回地上。
在外头价值连城的上等珍珠,此时像是弹丸似的在地上弹来弹去。
沈厌卿若有所思。
二十二故意怪叫:
“不会是这里有三十四颗特别的,要来人挑出来吧?那未免强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