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横板硌得他生疼,他却更用力地弓起身体压靠上去。
哪怕能再拉开一分一毫的距离,拖延一时一刻……
但姜孚的手既抬起来了,就没有过半刻的犹疑。
那颗殷红的珠子被捏在指间,硌得皮肉都青白,映得像滴扎眼的血。
那血在他眼前闪过,离得越来越近,在他的瞳仁中倒着影,像一颗要断去他性命的印。
他记得,他记得……
姜十佩的血也是这么溅在他脸上,明子礼的血也曾这么捧在他手里。
大皇子的门客周夷被他刺死在明光寺的墙角,他没有让人去清理,任蝇虫去吞吸渗进墙缝的红。
他为什么那样做?
他想起来,他那时恍惚了,死的人太多了,他想坦白一切。
他任姜孚去登长奉山,让这敬慕了自己许多年的好学生,好好看清他是个什么东西……
是啊,是啊。
他作下那么多孽,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今日还站在这里呢?
他那时为什么不说?
赚了姜孚爱慕他这些年,锦衣玉食地供着他这活鬼,酿成今日的大祸!
谁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办?!先帝吗?明子礼吗?周夷?!
他本该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为什么留到今日?!
为什么留到今日?!
……
姜孚的指尖碰上他的耳垂,一阵无法克制的颤栗从他身体最内里向外爆发出来。
连博古架上的许多东西都跟着发出咯咯声。
昨日,仅仅在昨日。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毫不差的力道。
可是一旦知晓了这行径背后藏着如何炽烈的情谊,他就有缘有故地泛起十二分的恶心。
姜孚在给他戴那耳坠。
金针戳在软肉上,探着角度。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力道很轻,并不戳得他痛。
他不愿去想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难看,多贴近违抗圣意。
天子赐下的东西,究竟还有谁敢这样表露出自己的厌恶和不愿?
姜孚凑的更近,像是为了躲开尴尬的对面而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鬓边。
年轻人的手本来很稳,可是在师长无止无休的颤抖中偏偏做不好这件小事。
沈厌卿最大程度地别开目光。眼球转的太过,挣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听见姜孚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喟叹,轻的像是怕把他从这噩梦中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