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说话,向来只用确定到无法质疑的口吻。就算好像天王老子来了,事实也是这样。阎笑寒瞥了二人好几眼,眼见二人已经开始若无其事地加入战局了,又自顾自把他当做一团倒霉的空气,瞿不染竟然不在,无法让他找到一丁点同病相怜的抚慰感,终于气得双目冒火,转身狂奔进禁地,万分窝囊地大吼道:“我都说了我不行!!我不行的!!!”
蔺君的余光移向那道身影,但她暂时已无暇分身了。
三人的攻势将她彻底裹挟,徐行的每一道剑光,都极其刁钻地朝着她受损的左臂刺来,就算无法制造出致命伤,但拖得她暂时无法离开,也已经足够了!
这三人能坚持多久?天妖之封能坚持多久?填石又能坚持多久?
蔺君的眼神终于冷沉下来,一掌将三人架上来的兵器拂开,道:“没用的。”
徐行仍是一剑刺来,蔺君左臂鲜血直流,近乎要断成两截,竟然反常地开口了:“你还想要坚持多久?”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畔,无比清晰,然而,徐行仍是恍若未闻。
“明明都已经伤痕累累了,却仍不退缩。”蔺君淡声道,“要亲近的人都战死为止吗?你的信念,足够越过他们吗?”
徐行机械地挥剑。
“你当真明白把天妖放出来,代表的会是什么?你有万全的准备?难道,准备得比我要好吗?”蔺君道,“你根本没有信念,你拥有的只是执念。”
“你认为这件事是正确的,所以就一定要这样做,它的结局如何,你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在意吧。”她笑了,“火龙令只是给了你强大的力量,并不会使宿主的性情暴虐,你烧山厮杀,从来不是因为它,只是你自己想看到那样火荼遍地的景象罢了。”
寻舟阴沉道:“话真多……”
“没事。”黄时雨一张口,血沫就喷出来,他道,“别听她的!”
蔺君道:“你敢发誓,在白族禁地之前,你没想过要屠杀六大宗擒抓你的军众?在看到她的尸体时,你没想过要打开山脉,焚尽一切?只是没做到罢了。救世之人……徐行,你够配是吗?”
轰然一声,徐行鲜血淋漓的手抵着她的喉口,将其重重按进地上。
她自始至终,仍是不发一言。
“正是因为你有的仅仅是执念。”蔺君面上闪过一丝狞色,冷笑道,“你现在才会害怕!”
一师一徒的脸近在咫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偏执和疯狂,她教导她的,她全盘接受了,这摆脱不掉的烙印折磨着她,直到今日。
那又如何?我说过了,我一定要杀了你,把你的尸体重新挫骨扬灰一遍,丢进鸿蒙山脉,去死吧。去死!去死!!!
其他的事,我不愿再想了。怎样都好,无所谓,不重要了。你一定要死。一定!
额角的血顺着淌进嘴里,一股铁腥味,徐行的面上显出久违的、极其恐怖的狰狞之色,愤怒,唯有愤怒,那心中的火焰因愤怒而再度燃烧,快要将她的理智毁灭,她一点一点将匕首压下去,要将面前人的脑袋割下来。
蔺君绝不可能放弃抵抗,两人双目赤红,就在这僵持的电光石火之间,徐行耳畔传来的极其轻微的撕裂声响。随即,是寻舟的声音:“小心!”
他扑过来,她身体猛地往上一掠,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下传来的炽热之气。
地面裂开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赤红的岩浆。
徐行缓缓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远方。
不过是瞬息功夫,此地已成一片地狱景象,猝不及防的天灾让人根本无法防御,转瞬间已有几十人在岩浆中沉浮,只有半截手臂还愕然地抬在最上面,然后,像枯枝一样沉默地被吞噬而进。
……是赤土!
天妖已经在挣扎破封,赤土被越演越烈的地鸣催化,此处再也承担不住这等摧折,从中崩裂开来,露出其下汩汩流动的岩浆。
几百人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出声,便
被吞噬,转瞬间尸骨无存,连灰末都不曾留下。
徐行猛冲而过,将岌岌可危的几人卷起放于高处。但是这“高处”,也仅仅是短暂的高处而已,不断有巨石土块被岩浆吞并,往下沉落,地面一片赤红,像一张猩红的巨兽之嘴,无情地吞噬着生命,能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此地便要沦为一片死海了!
半空中,郎无心很轻地蹙了蹙眉,掠至蔺君身后。
如她所料,蔺君果然伤重,但,伤重归伤重,她怎能当真被拦在这里?
听到耳畔风声,蔺君疾速一掌拍来,郎无心没闪躲,那一掌在她面门之前忽的悬停,蔺君淡声道:“是你啊。”
“是我。”郎无心看着其下赤红之色,道,“在下有一计……”
然而,她话音未落,蔺君便已毫无犹豫地抬手,一道凝结了浑身灵力的阵法落至裂缝边缘,那原本扩展势头已小的裂缝猛然再起,霎时岩浆海翻腾,本在那裂缝附近勉力落脚的穹苍门生众立即跌落,殒命在此。
郎无心:“……”
徐行看着那道没有停止势头的裂缝,一种曾有过的虚弱感又骤然侵袭了她。
为什么……又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