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无心道:“你想要什么诚意?”
徐行道:“这伤,是真是假?求药,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郎无心垂眼道,“只是我空口无凭,恐怕你也不信……”
“简单,让我一试便知。”徐行爽朗地伸出右掌,嘻嘻道,“如果我一掌下去,你躲开了,说明你在骗我,该死。如果我一掌下去,你悲哀了,就说明你没有在骗我,这样如何?”
第155章发生啥了?!只认定小行家!!!……
#155
郎无心笑道:“徐姑娘又在说笑了。”
“好吧。”徐行稍有遗憾地放下手,“看你这般谨慎,便知道
徐青仙那一剑确实伤你不轻,你为何还能捡回一条命来,还正巧被师墨救回……问这些并无意义,况且你也不会告知我。不如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防得如此滴水不漏,要有五十个高手在身边才敢露面,何止是伤得不轻,恐怕吓得也不轻了。
“义父?他的确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待我极好。再过一些时日吧,不急。”郎无心咳了两声,额侧立刻泛上病态的赭红来,“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是实话。他为我求药,也并非空穴来风,至少在得药之前,他得好好活着,不是么?”
徐行道:“潇湘子前辈近况不佳,无法为你炼药了。”
郎无心笑了一笑,道:“前日不是才炼了一颗赤子心么?可惜了,那药精益独绝,世所罕见,我却用不了。”
昆仑是个四处漏风的宗门徐行一向知道,寻找药材、药丹出世,动静都绝不小,想瞒得密不透风不太可能。赤子心透支心脉力量以爆发能为,对寻舟来说是解药,对郎无心而言却是致命毒药,徐行评价道:“是可惜。要不是那药另有他用,昆仑交给你的丹药恐怕就是这颗赤子心了。”
郎无心温声道:“另有他用?‘他’是谁?你那位小情郎么?莫说昆仑给不给,自徐姑娘手上拿到的东西,我也是万万不敢吃的。”
两人都笑得宛若春风,气氛看起来融洽极了,任谁看了都似故友相聚,实则两人都在盘算着要如何将对方剁成碎块沉进海里一辈子别爬上来。郎无心敢见徐行,便是仗着徐行现在动不了她,然而徐行动不了她,莫非她就能动得了徐行吗?徐行叛宗,无牵无挂散修一位,拿穹苍压她,她浑不在意,甚至拍手叫好,拿她个人的名誉去威胁——证明完全无用了。除非那一日的天外来箭真的一箭将徐行射死,郎无心想让她勿出手干扰自己的计划,就当真只剩合作这一招了。
“义父确实想借纵横碑之变拉拢诸人,将青莲台变为第七势力……亦或者,变成第五大宗也没什么所谓。”郎无心垂目道,“少林的三步棋被你所破,最终竟还能保留一些本源,真是运气好。”
当时若没有那一剑,她顺利进了山门,现在的少林恐怕已经没有人了。以郎无心斩草除根的手法,绝不会给了悟弥补的机会,当日的少林会像曾几何时的郎府一样,变成一座死庙。
这跟运气有何关系,她腿都快跑断了,要说也只能说是徐行好。徐行挠了挠耳朵,道:“你亦没少推波助澜,何必一副置身事外样子,不嫌人呕么?师墨人到老年,却突然有了要征伐九界的野心,虽然我对长生药颇有质疑,但,他难不成真找到什么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了?”
郎无心道:“朱颜散。”
早在十数年前,师墨便在暗中寻找长生之药了。无尽海西岸,是一片无人之境,被称为“冥洱海”。此地紧邻鸿蒙山脉,正是当年天妖被封印前灵境最终决战之地,妖血染红了整片原本青葱的花海,渗入了其下的土地,自此往后,洱海长出的花花草草均产生了不可捉摸的异变,有的嗜血,有的食人,救人灵药旁极有可能便生着致命毒草。
这等禁地,常人难以闯入,又因车马不便,久远以来只有专为采药牟利的修者才会进入探勘。
“朱颜散,向来都是‘毒药’。误服之人会失去神智,七窍流血,爆体身亡,义父老当益壮,尚未活腻,又怎会想过要服下它。”郎无心几分戏谑道,“若不是那日被随从暗算,换了药瓶中的丹药,他才会误服朱颜散,想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一个寿数将尽的人,能够察觉出自己的身体正逐渐自衰弱变回强盛,修为自平平无奇变得能与武学宗师抗衡,这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巨大诱惑。他绝不会去考虑这是否有什么异样、又应不应该继续用的。因为,难道有什么结果会比死更差?
“哦。误服。原是这样。”看来师墨当真觉得那是个好东西,方才还请她喝茶,徐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那些疗伤药里也加了一些了?”
或许只是微乎及微的一些,但总归是加了。可若是这种剧毒,潇湘子又怎会闻所未闻?
郎无心不置可否道:“这并非坏事啊。”
“咔嗒”一声,她话音方落,徐行便拇指凿开一支药瓶,熟悉的药气缓缓逸散而出。这是寻舟身上的那瓶疗伤药,正是青莲台所出,她将药瓶抬起,彬彬有礼道:“那请。”
郎无心定定看着她,默然不语。
徐行道:“你的诚意呢?”
郎无心垂着眼,蓦然失笑。她唇角笑意愈来愈深,而后,摇了摇头,对身后的郎辞道:“去拿过来。”
一直默然不语宛如石雕的郎辞动了,几步下来,接过徐行手中药瓶时,二者食指相触,一冷一热。她仔细翻看了几次,取出一丸分为两半,左边一半先自己服了,片刻后,才将另一半递给郎无心,郎无心并无迟疑,和水咽下。
看来她的心脉难以承受这已算温和的药力,都已事先削减一半药量了,药性发作之后,仍是心跳狂震,脸色赭红,气喘不已,足足半柱香后才彻底平息。然而,的确没有任何异样。
郎无心:“现在,徐姑娘可看见我的诚意了?”
徐行道:“还不够。”
“自然不止如此。”郎无心道,“能与玄真子一较高下的阵手羌笛正在青莲台内,他性情古怪激烈,对灵境极有恶意,如今不除,将来必是青莲台一个极大助力。若是你应允,我明日便让他永远闭上嘴,如何?”
徐行瞥了她一眼,心道,果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义父一大把年纪费心费力又唱又跳地排了这几场大戏,好容易将人才收拢过来,屁股还没坐热呢,你说杀就杀。
郎无心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笑了笑:“不杀也可以。只是,杀了更保险,不是吗?”
她话语极轻极缓,十分恳切,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是真心为自己设想,世上没第二个人会这般关心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