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话音刚落,广场东侧鎏金帷幔下,一名原本正斜倚软枕、青衫半敞的男子,忽然睁开了那对狭长的双眼。
他指尖叩了叩膝头的鎏金酒盏,琥珀色酒液泛起细碎涟漪,随着其心念一动,周身空间如水面骤皱,青影晃过处,阶前玉兰枝尚未抖落的晨露竟凝在半空,待到片刻之后,其身形便已然负手立在锦身侧。
男子懒散而立,手中轻摇一柄绘着半掩纨扇美人图的纸扇,湘妃竹骨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他身材颀长如劲竹,墨发松松束于脑后,发尾随动作轻晃,衬得苍白肤色下眉骨愈发英挺。
那张俊美面容上,眼尾微挑处隐现星砂般的细痕,偏偏唇角弧度漫不经心,惟有眉心一点鲜血般的殷红痣灼然夺目,恰似凝血滴落在羊脂白玉上,将周身萦绕的邪异之气勾得愈发浓重,教人不敢直视,却又难以移开目光。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几乎也是瞬间攥住全场目光。众人循声望去,待看清那男子面容时,几乎都是瞬间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席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低呼,正是锦方才提及的伴侣,天冥宗妖邪君!
“竟然是这位来自天冥宗的妖邪君,早前便听闻宗代宗主与他来往密切,却没想到今日竟以其伴侣的身份,现身此次宗宗主交接仪式……”坐席前排的灰衣老者捻着胡须低语,浑浊眼底泛起惊澜。
身旁青衫老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在并肩而立的锦和妖邪君身上来回打量:
“可不是么?这两人在宗和天冥宗的分量可不低。如今看两人这般关系,看来,日后天冥宗和宗的关系,怕是越要越走越近了……”
与此同时,席间议论声渐起。
多数人都道,有妖邪君相助,锦今日怕是要稳坐宗主之位了,那邪君实力已达六星斗尊,而锦虽不如前者,其自身却也有着四星斗尊修为,二人联手之下,就算放在中州,也难寻敌手。
更有人低语,宗近些年来,也并未冒出能与锦抗衡的优秀后辈,所谓宗主之争,恐怕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萧凌与慕青鸾所在的高席上,慕青鸾望着广场中央的动静,指尖轻轻捏碎半块海棠酥,忽然转头看向身侧的萧凌,眼尾微挑,说道:
“师兄,现在看来,这宗宗主的位置,怕是要被这位宗代宗主锦给坐稳了。六星斗尊配四星斗尊,再加上天冥宗的邪修手段,怕是难逢对手……”
说到这时,慕青鸾话语微微停顿,但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轻笑一声,指尖碾过案几上的缠枝纹,语气略显怪异道,
“不过,宗这‘伴侣协战’的规矩,倒真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难不成是百年前哪位宗老祖宗被情所困,才定下这般叫人莫名其妙的比试章程?”
“人家宗门自有其传承渊源,我们作为外人,还是不要过多评价为好。”萧凌指尖轻叩茶盏,对于慕青鸾的话,阐述了自己的客观看法,“以这两人的实力,正常来说,拿下这宗宗主之位,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是,此等规矩若放任下去,确实易生祸端,容易影响宗门的凝聚力,反正,咱们星陨阁,自然不会制定这样的条规就是了。”
恰在萧凌话音未落时,两道熟悉的气息,突然撞进他的神识范围,如深潭投石般激起细微涟漪。
他指尖握杯的力道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却又在转瞬之间敛起锋芒,片刻之后,唇角又重新勾起了那一抹淡然随和。
慕青鸾本就紧盯着自家师兄的神态,见状,当即便立刻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拽了拽萧凌的袖口,眼尾微挑道:“师兄,你忽然这般模样,难不是察觉到什么蹊跷了?”
萧凌指尖轻叩茶盏,忽然低笑一声,摇头道:“倒也无碍,只是察觉到了些有趣的动静。”
他抬眼望向云层翻涌处,眼中闪过些许怀念的神色,“接下来,想来是会出现一些变故了,我这许久未动的筋骨,倒是有些发痒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
青石光台边的鎏金高台上,一名鹤发宗长老抬手轻叩青铜云纹钟。
悠长钟声如涟漪荡开,青铜钟身浮现金色咒文,声波裹着淡淡木香掠过海,直传至宗的每一处角落。
长老负手而立,长袍上银线绣就的缠枝纹随斗气翻涌明灭,她指尖轻拂钟身,略带沙哑的嗓音裹着斗尊威压轰然散开:“时程已到,宗主之位更迭比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