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怒吼就此变成尖叫哭号,但却丝毫没有减慢马儿的脚步,只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远,他的哭声听上去也就越来越小了。
冯玉已经看得呆住,有听到男孩那两句大喊时的震惊,也有听到那凄厉惨叫声时的惊慌。
她条件反射地看向后面那群孩子,因为她觉得这样的场面一定会给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但奇怪的是,那群孩子里,不论男孩女孩,都只是一脸麻木地看着这一幕。
就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在马儿的背影和男孩的哭喊声彻底消失后,她们甚至好像觉得无趣一样,又嬉闹着去玩别的了。
孩子们的笑声让冯玉稍稍回魂,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也许这只是一场愚昧的恐吓式教育,那个女人把男孩带出去吓吓,就又会带回来。
但她还是觉得心慌,因为直到此刻她的心里仍是荒诞感居上风,这充满童真的欢笑在此时出现,比起舒缓,更显割裂。
“怎么了?”阿莫的声音在近处响起,竟把她吓了一跳。
冯玉浑身一颤,看到阿莫下了马来。
他看看她这惊慌的模样,又往马儿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但很显然,他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冯玉赶忙告诉他:“我看到那两个孩子争执的经过了,确实是女孩先打到男孩的。”
而阿莫对此的反应是,有些惊讶。
他好像很惊讶冯玉会说出这句话:“嗯……这没关系吧。”
“啊?什么没关系?我看那个女人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她……”冯玉也往那个方向看,“她把那男孩带到哪里去了?”
阿莫仍是一如往常地走进帐篷,帮她整理整理,叠叠弄弄:“带他去阿罗加耶那里了啊——怎么生起炉子来了?你冷吗?这个天生炉子太干了,夜里睡觉会不舒服的。”
冯玉追问:“阿罗加耶?‘阿罗加耶大会’的那个阿罗加耶吗?那是谁?是你们大汗的名字?还是什么神婆、巫女?”
“怎么会是大汗的名字呢……可以算是神婆吧。”阿莫应着,又发现了那两块报废的脆片,“天那,这皮毛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用水洗它了吗?这个不能水洗的……你觉得衣服脏怎么不跟我说呢?”
冯玉却完全顾不上这个了,还跟在他身边继续:“那,那孩子见了阿罗加耶之后会怎么样?是会点化他还是怎么着?”
冯玉思维打开,毕竟没人跟她保证这个世界没有魔法。
但阿莫却被她逗笑了:“点化?亏你想得出——这衣服彻底不能穿了,我拿去丢掉,一会儿我把阿姊的带过来给你。”
冯玉跟过去还想再问,却看得出阿莫今天真的很忙:“哦对,还有这是这两天的饭,荤菜多不怕坏,我多放了一些,足够吃到明天晚上了——明早我可能就不过来了,得为春骄节做些准备,说是明天就举行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哎,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那冯玉看他都忙成这样了,也不好再多问,只得应他道:“嗯……也没什么。那你赶紧去准备吧……祝你一切顺利。”
阿莫笑一笑,就好像她说了什么特别体贴的话一样:“好,那我先走了。”
他这便上了马去,临走还不忘回头知会一声:“一会儿我把阿姊的衣服给你送来,可能会有点大,你先凑活着穿——运气好的话,等春骄节后,我就可以给你做一身新衣服了。”
*
放在之前,这话够冯玉寻思一天一夜。
怎么了她的澡就“不白洗”了,什么叫节后就可以给她“做一身新衣服了”,这春骄节到底是个什么机制,跟她这个异族人真的有关系吗?
但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脑子放在这个节日上——那个男孩被带离营地的事,给了冯玉较大的冲击,事后她脑中一直在回放当时的画面。
包括那男孩的话语、动作、表情,女人的冷漠和决绝,还有孩子们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这样的担忧让冯玉有意无意地守在了帐门处,于是当晚,夜幕之下,她看见那个女人独自骑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