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以为这次会顺利。
谢游以为。
前半程非常顺利,毕竟是跑熟了的路,只要领航员在身边,闭着眼睛也能尝试跑一跑。
然而真正让他担忧的,是后半程山顶的那个两个连续弯道。
在拉力赛中,存在着多种路书报告体系,他们更常用的是以角度定级的9等分路书报告体系,即每比直行直线弯曲10度定为一级,最大9级则意为接下来是一个九十度的弯道。
盘山公路的两个连续弯道都在5级以上,虽然算不上大弯道,可仍旧具有一定的强度,能够给不少技术不佳的车手造成阻碍,多的甚至可能在此落下十多秒。
谢游当然不在其列。
曾经。
“30米,左转4级,into①,右转4级,直行……”宁乐语垂头镇定地报出路书,清晰地给出了他所判定的弯道等级。
可这些关键词传入谢游的耳中,却让他的动作顿住了。
——和他自己看到的、知道的不一样。
这么片刻的念想让他在真正过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产生犹豫。
理智告诉他应该听宁乐语的,毕竟一个赛车手必须要相信自己的领航员,但身体却与之产生了巨大的矛盾争执。
他的肌肉记忆在操控他按照另外的指令走。
而在那一瞬间,曾经那些嘈杂的声音又纷纷地涌入他的耳中,开始撕扯他的理智和意识。
-“和他这样的人坐在同一台车上是折磨……”
-“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也在上面,我甚至都想过改他的路书……”
-“我上次看到他的鼻梁上有道疤,听说是以前他……”
-“谢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因为你的失误,你差点撞死了一个人,他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谢游……”
“谢游——”
脑中的声音和身旁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恍惚的谢游被唤醒。
眼前变得清明之后,他才发现车在他的驱使下竟然正直直地朝着公路围栏开去——围栏外就是高山悬崖。
“shit!”
他低骂一声,立刻踩下刹车,同时猛地转动方向盘。
反应过来的时间太迟了,前铲几乎已经碰到围栏,再加上公路是单行道,可操作的空间实在不算大,因此最后还是剐蹭到了铁质的围栏。
听着自己老婆被划破漆面的声音,谢游眉毛跟心一起抽动了几下。
擦着围栏极限转向,车头堪堪偏正后他又立刻转踩油门,将降下去的速度给重新提回来。
用最危险和别扭的姿态转过第一个弯道,此刻谢游的精神高度集中,竟然也没有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再扰乱心神。
换挡、刹车、转向,一个干净利落的摆尾让他顺利地转过了第二个弯道。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类直线的道路,谢游不再犹豫,再次换挡将车速提至极限,去追刚刚因为失神而浪费的时间。
这系列操作很顺畅,算得上是漂亮的挽救,换做任何一场比赛的任何一个突发意外,或许此刻他都在劫后余生地欢呼了。
但显然这次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情况。
谢游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甚至没敢问宁乐语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的认知和领航员的路书出现了偏差,实际上两种操作都是可行的,然而他没有坚定地选择任何一个。
因为他不信任宁乐语,也不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