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怎么了!”发出动静的下一刻手里还端着茶的阿篱便很快冲了进来,一双眼四处环顾,表情是不可言说的紧张。
“阿篱……”在看到来人后他立时敛去了周身竖起的刺,肩头轻轻松懈下来,而后眸光一闪像是捕捉到什么细节,他复又着急起来,飞快跑到阿篱面前握住她的手:
“阿篱,你又把自己烫伤了!我明明说过让你别再做这些事的!……疼不疼?”
他熟稔地接过宽大的茶盘稳稳拖在一只手上,同时垂下长长的睫,如待珍宝那般小心翼翼地吹着阿篱手背上的烫伤。阿篱这会儿也恢复了平和,只安静地笑着。
一个美丽的少年,一个温厚的老人,两者依在一起竟并不显得违和,飘着浮尘的暖阳中我仿佛看到疾驰的光阴在擦过他们身侧的时候慢慢栖落下来,一点一点垒成岁月参差的墙,将他们围在中央……
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随即上前帮忙接过了冯霜手上的茶盘。
他回过头朝我一笑:“谢谢。”
“不客气。”
——然而,他眼里并没有半分笑意。
之后冯霜和阿篱便到田里工作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桌边静静喝茶。因为方才的事心里尚有些乱,在放茶杯时一不小心就溅了些汁水在衣襟上。
我苦笑,取了袖中的帕子来擦,几番扯动竟将无弦放在我这的那只纸符鸟给蹭了出来“啪”一声掉在桌上——
“他模样十五六,穿着一件宽绰的素袍,头发长及脚踝……”
“他是天上织梦的神仙,因化仙不久年纪尚轻,时不时会因为无聊跑到凡界去。虽是隔三差五的也不稀奇,但这次他呆在凡界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他原本是西天圣境中生于溟澜野的一朵梦骨花。此花外形繁复华美,气味冷凝惑人,为至阴至寒之物,须谨慎对待……”
忆及此我不由感慨:这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颇为唏嘘地拿起桌上那只纸符鸟,我走到敞开的窗前将之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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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苍穹一眼望去并无壮阔之感,或许是被这田间袅袅的炊烟给柔化了,显得绵软而亲近。挂在天际的一轮太阳这会儿也敛去了周身的锋芒,只泛着柔和如水波的金光。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安静专注地仰望天空。
儿时和阿娘住在河滨的小村里,我常常会看到邻居的孩子坐在自家高高的门槛上双手捧脸入神地望天,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蓝天云影,有时还会有彩色的纸鸢和洁白的飞鸟。
我不知道为何平日里嘻嘻闹闹的他们能沉下心做这种事,在那时的我看来这是特别无聊且浪费时间的。我从小便憧憬大千世界,脚下的土地即使再完美对我也没有吸引力,反而是那些我视线无法到达的远方始终深深牵引着我。我一次又一次跑出家门奔向未知的地方,紧张困惑却又幸福满足,仿佛我命中注定是不需要“安定”这种无趣的东西的。因此,我无法让自己坐下来好好看一看天,那也许会把我逼疯。
然而现在,我坐在茅舍前看着头顶这片不曾在意过的蓝天,呼吸不经意间便随着漫游的闲云轻缓下来,心境也是意想不到的平静安宁。
——也许安定的滋味也不错,总比流浪要来得悠闲舒服。
正在这时,一个硬物突然毫无征兆地砸到怀里。低头一看,原是只装着谷粒的布囊。
“帮我喂鸡。”
我循声抬头,冯霜就站在身旁,这个角度令他清泠的眼神看起来更具睥睨的意味。
“自己喂。”
他索性不理会我,转身径直走向屋旁用两根粗麻绳挂起的草编吊床。倾身斜倚上去,吊床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晃荡几下便稳住了。
我叹了口气,一边没劲地朝众鸡撒谷子,一边时不时往他那边瞧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