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境回到现实,砂金再一次踏上了须弥的沙漠。
现实的风比起梦中更觉得刮人,掀起的沙粒和干枯的植物尸体总让人有一种即将脱水的烦躁之感,烈日当空,目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茫黄色。
砂金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再往前,就是神庙的方向,神庙当初放置着嘉波,或者说关押更合适,现在又成了赤砂之王阿赫玛尔的埋骨之地。为了避免阿赫玛尔的信徒再次苏醒僭越的不敬之意,加固神庙封印的阵法是由大慈树王径直完成的。
临走之前,大慈树王将封印的一部分阵法图教给了砂金,就像砂金没有完全信任大慈树王一样,大慈树王也需要手中掌握一部分底牌,因此交给砂金的阵法只有一部分,不够他解开,但足够砂金一个人潜身钻进去。
神庙深处,通往地底的道路幽深且长,像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通往地狱的旅程,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只有砂金一个人,他走入刺骨寒冷的地心,绕开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深渊的意识如同附骨之蛆,体内的存护自发地运作起来,一道金色光弧闪过,周身亮起一层薄薄的护盾。
在地底深处的仓库,上一次他和嘉波只来得及从里面搬出几袋粮食,其实里面存放的物资还有很多,不仅有供人类生存食用的米面粮油,还有抵御野兽和敌人的锻造武器、制造简易庇护所的工具和阵法,祭祀的用品,还有一张放置了书籍和纸张的桌子。
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纸张脆弱,且在幽暗的环境被侵蚀得久了,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砂金不得不用一个扭曲的姿势伸张脖子观察上面的字迹,提瓦特的文本和他已知的语言都不一样,好在联觉信标还在工作,这种能将不同语言直接在脑中翻译的生物工具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至少让砂金意识到,大慈树王所说的关于天理的情报并没有错漏。
纸张记录的应该是赤王的手笔,模糊不堪的字迹写下了诸多推测,砂金提取出其中比较重要的几句。
他说,天理也是天外而来的降临者。
他说,深渊能屏蔽天理的感知,越是接近地心,天理对提瓦特的把控就愈加脆弱。
所以创造嘉波的实验才会在地底进行,他是专门制造出来安放禁忌知识的容器,如若他能完美地掌控禁忌知识,即使是天理也不会发觉端倪。
虽然很可惜这个实验终究还是失败了。
砂金继续看下去,阅读的速度比常人快得多,花了五分钟看完纸张的内容,再花十分钟把书本翻了一遍,里面全都是种种对于天理、魔神和人类的猜想,其中还包含了赤王对于魔神引导人类的深深质疑,他和花神最初的一拍即合,创造嘉波的漫长过程,还有他对于嘉波未曾言说的爱,以及最后一句潦草的对不起。
砂金顿了顿,他不在乎一个死人的道歉,他在乎的是,赤王认为魔神也是由降临者的一部分构成,本质和天理并没有太大区别。
看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麽,砂金莫名松了口气。
离开梦境之前,他告诉嘉波,他是来确定赤王和花神是否掌握了能屏蔽天理感知的阵法,至少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欺骗。
他只是没有告诉他和大慈树王接下来的步骤。
走出仓库,用学来的阵法封住这间黑暗的小屋,砂金往外走了几步。
深呼吸是在做心理建设,他站在大坑外缘,往下是魔神的残秽还有混乱的深渊,据说整个世界的污秽都会随着生命的流动沉入不可知的地底,沉到世界壁垒的外侧,这本就不是一颗星球正常的生命循环,提瓦特太过脆弱。
任何生活在提瓦特的生物都不能抵抗深渊的侵蚀,即使是魔神,但是砂金可以,他身上的存护命途可以。
一秒之后,砂金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毅然决然地——
跳了下去。
“我来押注,我来博弈,我来赢取。”
漆黑混沌的扭曲之力缠绕身侧,将存护的光辉压制下去,然而砂金毫不在意,他操控着砂金石——这是存护星神克里珀神躯的一块,封存【一部分】令使的权能,令使对于星神来说总归和命途使者是不一样的。
坠落没有停止,他任由深渊和克里珀的存护之力同时在体内流转。
“我任命运拨转轮盘,孤注一掷,遍历死地而后生。”
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
天理是众神之神,他是最强的降临者,就像他和大慈树王呆久了能感受到一丝与琥珀王似有若无的联系,如果能引发和天理之间更加激烈的战斗,这种联系就会愈发加强,如果琥珀王还在乎他的令使,在乎这一个脆弱而又艰难生存的世界。
那他必将破开宇宙的间隔,让砂金赌上所有,将这一切——
“——一切献给琥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