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及前朝覆灭,与朝政牵扯之人多数没有好下场,阑玳面色凝重,缓声相劝:“怀钰,且听母亲一言,如今我们仓廪殷实,你又有太子府与荣王府荫庇,不若沉下心来,与母亲守拙,安生度日罢。”
“母亲当真觉着,此乃安生么?”怀钰别过脸,反问,“安生?”怀钰冷哼,眸中隐泛泪光,“若当真安生,您现下应当与父亲琴瑟谐鸣,而我,承欢膝下。”言罢,怀钰径自入屋内落座。
阑玳被她这一问,倒是怔了怔,知晓她素来有主见,断不受她人左右,阑玳遂不复赘言。
怀钰环顾庭院内的景致,“母亲,往后我或许少有回来,宅子这边我择些尽心的人来侍奉你左右。”心中盘算着如何与荣王夫妇拉近亲厚,谢枕河那边不宜过从甚密。
翌日,曙色初分,怀钰便遣人递谒帖入宫,求见中宫,出乎意料,皇后并未召见她。
可得短暂清闲,怀钰倒是乐得自在。
怀钰昨夜亦是宿于荣王府。
时局未靖,荣王一早入宫趋朝觐见,及至日昳时分也未回,怀钰方从坊市采买琐物而回,便见荣王妃站于府外,倚门翘首,焦色难掩。
怀钰颔首屈膝见礼,“下午日头正炽,王妃何故候于府外?”
梁文汐愁云满面,上前执气怀钰双手,焦急道:“陛下留王爷一向不过巳时,事出反常,我必中担忧。”
怀钰忆及姨母昔日每每必见,今日也没有见她,不知如何安慰梁文汐,“王妃且先进府吧,别伤了身子。”怀钰实是难以启齿陛下仁德的话。
南夏君主纳谏如流,然生性怯懦,优柔寡断,此乃怀钰所评。
昨日入夜,怀钰从清莲口中大致得知,昔年老太妃在世时,屡施磋磨于梁文汐,日日晨昏定省必须早半个时辰在院外侯着,掌理庶务稍有纤毫疏失,便是动辄罚跪,惩于佛前誊经赎过,这些是清莲自他处打探来的,说是梁文汐因此坏了身子,宗室王妃既无所出,愈遭轻慢。
至于先头元配的消息,寥寥无几,唯知其诞下陇安不过数月便离世,传言是因产后虚羸所致。
入府后,怀钰塞了银钱递给管事,“且往宫门探问王爷是否仍在廷议,切记言语委婉些。”随即虚托梁文汐小臂入正堂,“王妃宽心,陛下乃是父王的手足,想来当无大碍。”
梁文汐眉心深锁着点了点头,“但愿吧。”
后宅的事情,终归需要掌家主母的首肯方可,怀钰恭谨道:“女儿有一事,近日相中一婢,觉得深合眼缘,甚符合女儿的心意,不知王妃可否允准其入府侍候?”
“可是遣去侍候你那几人不舒心?这外头来的粗使丫头,怎比得府中受过调教侍候的好呀?”
怀钰连忙摇首,“并非,王妃先前遣来的侍女是极为妥当的,我自当留用,只是身边总要添个可心的人儿方好。”
梁文汐看向怀钰温柔一笑,拍了拍怀钰扶着她的手,“无妨,让她去管事那儿挂个名便是。”
怀钰屈膝笑道:“多谢王妃。”
怀钰转身吩咐梁文汐身侧的嬷嬷,“烦请嬷嬷为王妃奉盏安神汤来。”
“陇安怎知,我日日需服宁神汤药?”梁文汐略有错愕,除却府医与侍女,以外的人皆是不知晓的。
“为人子女者,自当悬心慈亲贵体,女儿怎能不关心王妃的身子。”怀钰垂眸轻笑,这点细心与人情事故她还是明白的。
梁文汐欣慰,面上却掩不住些许失望,十余载了,还是没能等到一声“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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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仁,戍州官营。
“殿下。”属官入内,朝男子恭谨一揖,“淮序先生求见。”
景言面色欣喜,急忙回身走至属官身前,“快快请先生入内。”
入目只见宋安一身墨黑长袍,面上覆着青铜面具,遮掩大半面容,仔细一看,面具隐约透出青紫纹路,自颌角蜿蜒而上,景言猜得大半,他并非以貌取人之人。
宋安方欲躬身施礼,景言早已趋步近前虚扶其,“先生不必多礼。”言毕景言以手为引,“先生请移步上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