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远处兵卒涌过来,兵刃行走间叩着铠甲,海潮般弥散开一片毛骨悚然。宫城大内不允骑马,禁军扑火是都是负重大步跑着。而这队人,若是来救走水,行得未免太沉着了些。
许鹤山回首一望,面色霎时凝了半分。李鉴还未诘一句,他道声别胡来,摘了腰间符节,一屈身跃将下去。
他身上已是金吾禁军的绣玄袍,待后边一众人来了,挑起水桶便混了进去。归隐修书几年,筋骨称不上多健朗,如此却还是受得住的。隔着攒动的人头,他见一人从步辇上掀袍而下,正是那端王李正德。
火烧屁股的阵仗,真个是皇家气派。
“腌臢碎末,何挡殿下的道!”座前官怒叱一句,“还不速速滚开,殿下要入宫城!”
一老提督上前施礼,道:“高上有不知,此时宫城内大火焚烧,浓烟迷天,殿下千金贵体,怕是劳损,还请稍安暂驻。。。。。。”
李正德将虎口压在腰间剑柄上,走了两。他将座前官手中扯直的长鞭收来,和颜悦色道:“老将军言过,本王寻常骨骸,怎当得千金二字。”
老提督只一怔,李正德一紧长鞭,挥袖劈首将他打得一个踉跄,直掀出半丈开外,再看时,脊柱已节节碎裂,可怜半口气未出,空留了一腔黑腥淤血。
“真当本王是那小瘟夫。”他戾然蹩眉,“让开。”
没人敢跟着他进大内。老提督的尸首从脚边拖开,他抖了袍袖,提着长剑,往烟尘深处阔步而去。
李正德怕出事,比谁都怕。毕竟,那传国玉玺尚未认主,还被压在金銮殿。内阁那位钱语洋骨头忒硬,死咬着遗诏不放,将天子号令压到六部之下。李氏薄嗣,惟他端王后继。封遗诏不颁,他只需安下谋逆二字,谁都难逃。
但长安还有孟观火。
那种不忌惮生死又不怕麻烦、不露声色又不避乖张的货色,只触其逆鳞,便是大祸——雍昌侯府经三代,有患必出,名隆望尊,何况是孟汀如今手握重兵,与朝廷制衡。他若哪日性起,一声令下,八十万金吾禁军每人吐口唾沫,也能将李正德淹死。
端王殿下至今想不通,慧如他皇叔,如何会留如此大患于身侧。
此时宫城火势凶猛,金銮殿尚未被殃及,两侧烟尘滚滚,李正德半掩着面,才从昏天黑地中破出条明路。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从旁侧上了层阁,直直闯入大殿内。
烛火未点,惟有些天光落到殿前。四面沉沉,李正德缓步走到三长阶下,略一抬首,猛然见那御驾须弥座下坐着一人。
他一下握紧手中长剑。
孟汀点了铜烛,推到阶下,疏疏懒懒地向后倚着,漠然抬眼,看向李正德。他眉眼本是锋锐逼人,在半盏火光中绝艳得不像话。
“见过端王殿下。”
“雍昌侯在此,可有何贵干?”李正德一脚踢起长剑,伸手抓住,“本王随行百余人在大殿外,可要本王差他们进来,向上朝奉侯爷?”
“殿下说笑了,怎会。”孟汀道,“顺道,殿下若是来请传国玉玺,那么请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