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张皇后便披上了披风,“况陛下在朝上,本宫既为中宫,嫔御病重,又岂能不露面。”
说罢,张皇后便带着夏邑出了长乐宫。
一路上,寂静万分。
待到了南仪夫人的宫中,从前这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已被药味浸染。
即便是此时,南仪夫人仍旧端坐在妆台前,细细描绘着自己的容颜。
“皇后殿下来了,请恕臣妾失礼了。”
南仪夫人一开口,此时她虚弱的身体状况暴露无遗。
张皇后自然没有让她行礼,只是站在她的身后看着。
二人就这样对坐了片刻,终是南仪夫人自己开口打破了平静。
“殿下,臣妾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不,你还是那么美,御医医术高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张皇后说的并不是客套话,她是真心希望南仪夫人可以痊愈的。
况且这人虽病着,可还是美的惊心动魄。
“御医能医得了命,却医不了心。”
南仪夫人苦笑,又引得咳了几声,张皇后立即替她倒了一杯温水。
“就算是心死,也要活着,不是吗?”
“人人都道我宠冠六宫,都觉得陛下上最心疼我。
也许只有我这被宠的人,才知陛下的心思深如一汪看不见底的潭水。他宠我,却从未与我讲过知心话;他对着我笑,不过因我能疏解他的烦闷。
陛下的心,大约只向着那一人,又或许,他谁都没放在心上……”
手心的疼痛将南仪夫人的神思拉回,又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手,手心被指甲掐出了道道红痕,她扯出一点笑意来,不像每次在楚云轩面前讨巧的笑意。
这笑,一点乐意也没有,不过是取笑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
“殿下,您快乐吗?”
南仪夫人的问题令张皇后愣了半晌。
她快乐吗?
自从入了宫,她的悲欢喜乐从来由不得她自己。
她大约是不快乐的。
见张皇后没有回答,南仪夫人又继续说道,“殿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着满桌的饭菜,往日觉着爽口,今日看着只觉腻味,吃在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有时候我转头看向宫门,从前陛下穿着便服跨过栏阶,款款走来时,我总是一面含羞一面又满心欢盈的早早迎了上去。
我不知从何时起,再也没了这份心境。
也许是看得事多了,经历得也多了,有些事也就明白了。
我非愚钝之人,慢慢也就看清了。陛下对我是宠,但无爱。大概就像是闲暇时间的一个消遣。
这些年的恩宠,终归是梦一场。如今大梦初醒,只剩满目荒唐。
所以我总在梦中挣扎,睡得疲惫不堪。
真累啊,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这诺大的王宫是会吃人的……”
南仪夫人一直自说自话,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对于她的话,张皇后感同身受。
“是啊,这王宫是会吃人的。”
张皇后长叹一声,在这幽深的宫廷中,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失去儿子的痛楚,如同一把锐利的剑,无时无刻不在剜割着她的灵魂。
二人又是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