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可以走,可她此时是拼了命的进到屋里,只因屋里有他,他在熟睡,她要救他。
推门而进时,她竟是看见翟离红着双眼,向她逼近,严声质问她,“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从小活在你的阴影里,你与我谈什么父子亲情,你死的冤吗?谁不冤?谁又算冤?不过都是藏着恶心,表面装善的伪人。”
影儿拎着一口气在他的步步紧逼下往后退,退到眼前浮出一个人,一个高大的背影,身上插了一把刀,此时是摇摇欲坠,单手撑在桌上稳着身子。
影儿想上前去看,一双腿却好似被冰冻住,挪不动一分。
冰山碎裂,砸落而下。
周遭只留寂静,寒冷,恐惧。
一只带着鲜血的手拨开影儿身边的碎冰,把被冻得双唇发紫的影儿抱了出来。
影儿睁不开眼,只听他急速的喘息,许久之后才平复。
他轻声说:“影儿再救我,为何再救我。”
影儿双瞳转动,却睁不开,仍在瑟瑟发抖,她急切地想睁开眼,想重新支配自己的身体,让身子快速暖过来,从而去抱他。
如这寒冰一般冷的音调盘在影儿发顶之处——
“你只能死在我的怀里,葬在我的身边,一切从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回旋的余地,除非你杀我,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你的人生,是你选的,始终是你自己选的。”
一番话让影儿止住了动作,她不再争取,可他越搂越紧,紧到让影儿喘不过气时,陡然一松,随她坠落而去。
失重感让影儿身子一悸,她倏忽惊醒,猛吸一口气,直直坐起来,捂着心口大力的喘着,紧接而来的就是止不住的咳嗽。
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咳得根本吸不上气,越是焦急的喘息就带来越是深到贯穿的猛咳。
缺氧的窒息感开始一点点箍紧她,影儿觉得好像就要死在这间屋子里了一般,她撑着眼去看睡前留的那盏灯。
灭了。
她视线滑落,双眼发酸,胸口震疼,小腹绞痛。
她似抽了骨般往后倒去,闭眼之后,一股浓烈的绝望扑面而来。
她边咳边笑,让人听着有些心酸。
月暗窗无光,屋内似覆墨。
他立在轻纱屏风后,听她的动静,时而气恼,时而安静,时而烦躁。
她涕泗滂沱到归于平静,始终未曾试着唤过他。
他沙里淘金挤出善意,却又亲手扬散在空中。
两个人,一个怪其高山仰止,一个怪其独善其身。
晨起鸟鸣,影儿缩了缩身子,回身发觉身侧微凉,她肘撑上身,轻眯眼尾,心内狐疑。
他竟是没来。
前半夜伴咳如梦如醒,后半宿倒是睡得踏实。
影儿揉了揉眼尾,深吸一口气,好在身子虽有不适,可脑中清醒,她撑直身子摇铃唤水央前来服侍问询,不料入内的竟是夏莲。
影儿有些目瞪口呆,她看着夏莲冲她笑,一时以为是眼花,闭目一甩,再度睁眼,蹙眉压嗓,“你,如何?谁让你来的?水央呢?”
夏莲放下药碗,去取盥洗用具,对着影儿说道:“水央姑娘被爷撤走了,奴婢是听连决的命来的,连决说是爷的意思,让奴婢好生服侍夫人。”
夏莲一颗心也突突猛跳,大半夜被连决抓起来,吩咐往后由她服侍夫人,她自己也是一脑子浆糊,搬到偏房后是半宿没睡,思来想去,不明所以。
可已经这般,也只能放平心态,打着十二分精神,先摸清影儿的喜好才是要紧,原以为此事影儿知道,哪知她竟也是一脸疑惑。
如此,夏莲不知说什么,只能笑的灿烂些,去试着讨影儿欢心。
影儿瞧她
笑的满面桃花,真是一副得了好差事的模样,那喜滋滋的精气神是挡都挡不住,拼了命的往外冒。
她轻压唇角,眼睫一颤,疑惑出声:“昨日服侍我就寝的还是水央,如何今日晨起便换了你?”
夏莲拧了帕子,端着芒口瓷杯前来服侍,边走边说:“昨儿夜间连决来找的我,让我速速收拾东西搬到偏房来,我来的时候水央姑娘就已经不在了,屋里空荡荡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影儿听完瞬间提了心,就这么巧?昨儿水央才表完忠心,夜里就被连决撤走了,她思索着,漱口拭面后,眼中挂上刺探,去看夏莲,“为何选你呢?爷昨儿何时回的?”
夏莲搁好东西,又将餐盘放至桌上,抖着笑道:“我也不知爷昨儿回没回,只是连决来吩咐的,我自是依吩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