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也果真不再说话,松了身子靠在他怀里。
她这些时日越发不爱动弹,就连字帖也有些懒得去写,只想坐在那花架的角落里,搂着自己发呆。
她不敢说她的恐惧,翟离关她,倒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细细咀嚼那过往的诸事。
隋府,是她过不去的坎,她隐隐觉得翟离不只是见死不救这么简单。她最怕的是隋府的倾覆里,还有他的推波助澜。
怎么问?
她不敢也不想去问。
他怎么答?
如今他对自己的态度这般狠心,若他真说了有他的出谋划策,那她该怎么办?自尽于此吗?
原本撑住她的是楚阳,后来撑住她的是祭奠。
她都不知道他们埋在哪里,唯一知情的楚阳她又见不到,她只能听话的撑着,撑到翟离心软,撑到他给她留出一丝空间来。
影儿将脑袋又往翟离脖间送了送,小声地用麻酥酥的声音说道:“今儿,爷是一直陪着我吗?”
翟离面上一阵发胀,他的影儿,在撒娇吗?
他没接话,只是微侧着头用唇抵在她的发顶上,等她再度开口。
影儿淡淡牵出一抹笑,顺他的意,柔声说道:“政事堂里有鱼池吗?”
“你想做什么?”
“钓鱼呀。”
翟离一笑,心里突地有些欣慰泛出来,语调竟是不着痕迹地软了下来,软中却带着讥笑道:“你何时有这意兴了。”
影儿抬手环上他的侧腰,将脸埋下,吐气厮磨般地开口:“总要自救的,不是吗?这么下去,我该被自己困死了。”
翟离心里复杂又欣悦,他何尝感受不到她的日渐衰弱,他何尝不知他这般锁着她会让她了无生机。
他又何尝不犹豫?只是摇摆多次,开不了口。
每次把他拽住的,是他对她的恨。
她又凭什么得到自由呢?
他的恨又去哪儿发泄呢?
他一直把自己逼做是个容器,好似经火煅烧的巨缸,努力承载自己的暴怒。可她非要拿颗石块,用力砸开,让那恶意与怨愤倾泻而出,生生掩埋掉她。
埋的深了又开始挣扎,开始自救。
那他呢?他的一切痛苦又往哪里去盛?
影儿抿着唇,拿指尖去挠他,猫叫般开口催他,“若你不愿,那便算了。”
翟离闭目皱眉,心底强硬道着不许,舔唇开口却是,“政事堂没有鱼池,你若想钓鱼,去灵槐湖吧。”
“你陪我去吗?”
翟离笑答:“不然,你觉得我会同意你自己去?今儿不得空了,定是会进宫一趟,这两天抽个时间带你去,影儿,”翟离止住话,却没再开口。
影儿微微仰头去看他的下颌,只见他的双唇抿的很紧,似是在拉扯。许久才听他道:“罢了,罢了。”
语气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让步,可那双眸里却还挂着不甘心的硬抗。
影儿不知他在抗什么,就见他逐渐藏下表露而出的神情,显出警示的目光来。
翟离命晚灵将藕粉端来,他亲自喂她。
真是过分,明知她在杭州生活过,非要用这种东西勾她回忆。
翟离自然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用这种试探去捏她的痛处,让她疼,让他快活。
他举着勺子悠悠道:“盛夏采的藕,质量上乘,你尝尝,是这特供的好吃些,还是那西湖边的好吃些。”
他勾唇期盼地看着影儿,期盼看到她眉目露出伤怀神色来,她只要敢露,那他便又能有理由去扎她,去伤她。
可她竟是微微勾唇,含笑启唇将其咽下,品了品才道:“自然是特供的好吃些。”
翟离怏怏搁碗,随意道了句他要出去,便把她抱到床榻之上放稳后,起身一掸衣袍开门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