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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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菡萏喜静,所以别院没有养狗。
但每年围猎,姜祯都会带着十几条猎犬过来,所以别院的马厩旁修了一间狗窝,半人高,栅栏处开了一道门,以供下人进去清扫。
旁人打猎,训的一般是细犬,图其飞速而持久。姜祯不是。
“要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打马都追不上,累也累死了,出一身臭汗,粉都化了。”姜祯这样说,“猎犬嘛,要的就是威风气派,图的就是高大威猛,当然是狼狗最好啦。”
今天姜祯一早便去了别宫,他不打算下场,只准备展示自己的美貌与华服,猎犬们都留在别院,此时全挤在马厩旁的狗窝里。
狗的听觉最是敏锐,姜菡萏带着人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吠声一片。
养狗的师傅先过去,喝令狗子们闭嘴,然后他“啊哟”一声:“我的娘咧,真在这儿!”
姜菡萏的视线越过狗师傅的背影,看到身在狗窝深处的少年。
他是一个半蜷缩的姿势,显然刚刚从梦中醒来,但一醒来眼神便像冰雪一样清醒,充满戒备。他两手抓地,低低呲牙。
他的位置靠角落,但不在最角落——昨天晚上,他就是睡在这里,和狗子们挤在一处。这些狗酷似他的“家人”,把他围在中间,身上温热的皮毛覆盖着他,他应该睡得比在屋子里安稳很多。
狗师傅一来仗着自己统御着这些狗,二来想在姜菡萏面前露露脸,把袖子一捋,探身进去便抓向那少年:“好小子,躲在这里,让小姐好找——”
“师傅不可!”郭俊大喝。
他是领教过少年的本事的,这少年明明没有练过武,但身法比风还快,力气比牛还大,身体比泥鳅还滑溜,一般人绝不是对手。
果然他话音刚落,狗师傅便惨叫一声,踉跄后退,衣袖被扯去半只,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爪痕,几可见骨。
别院长年住着两位大夫,专为姜菡萏调理身体,姜菡萏让人先把狗师傅送去找大夫,然后告诉郭俊:“他愿意待在这儿,就让他待在这儿,在驯兽师过来之前,不要再让人进去了。”
郭俊:“是。”
那些狼狗都是师傅驯熟的,目睹这般景象,转身“嗷呜”一声,就要冲向少年。
少年发出一声更大声的咆哮,十几条狗子瞬间夹紧了尾巴,软下了身子,慢慢蹭到少年身边,讨好地蹭蹭。
少年舔掉手上的鲜血,像是对待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滴也没有浪费,视线一直冷冷地望着栅栏外的姜菡萏。
人类都长得差不多,很难分辨,但他记得她的味道。
很香,很甜。
她是这里所有人的头领。
是他准备咬死的人。
现在,她送上门来了。
忽地,她把爪子伸进来。
她的爪子很小,很白,上面托着一颗圆圆的、小果子一样的东西。
他的鼻尖一动,鼻子比脑子更快回忆起了那是什么。
那是昨天晚上她给他吃的东西。
少年挪动四肢,手脚足地,以一种奇妙的韵律慢慢爬过来。
——我只吃一口。他想。
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