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谨记不清从何时起,别人开始待她慈眉善目起来,和善到透着令人作呕的谄媚,就好像曾经的面目可憎从未出现一样。
也没人再骂她是克死母亲的丧门星,拖累父亲的讨债鬼。
更没人敢继续追在后面喊她小药罐。
简直匪夷所思,在崔谨看来父亲事事以她为先,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便草木皆兵,寝食难安。
不知他是如何分出精力,在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朝堂站稳脚跟,从只能靠科举入仕的微末小官到今日的炙手可热、权势滔天。
近几年他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每次出现都带着狂风暴雨。
她开始害怕他,恐惧他。
害怕和恐惧背后偏又有说不清、道不明,她不敢深思,不敢承认的东西。
崔谨怎敢让小桑细看身子,不动声色取了两只手镯戴上,风轻云淡地说:“昨日那只蟾蜍实在可恨,梦里还来搅我,吓得我四处乱抓,不慎抓伤了自己。”
她这样说,小寻和小桑依旧疑心,却不敢再多问。
崔谨无颜面对继母,推脱着不肯见她,一上午懒懒散散歪在榻上看书,心不在焉,瞧着又有几分病气。
晋王世子向崔谨提亲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晋王妃就大张旗鼓在命妇中间宣扬了出去。
崔授在大朝会之后,文武百官之前,当面回绝晋王。
晋王颜面尽失,太子却乐见其事。
只要还没登基为帝,太子之位永不稳固,尤其二三十年的太子,更是前有兄弟争权,后有帝王猜忌。
晋王本就颇得帝心,深受皇帝喜爱,再与崔授联姻,恐为大患。幸好崔授无比宝贝他那个药罐子女儿,舍不得嫁。
事情闹大了,自然也传入了元清耳中。
他先是一怔,元秉竟想娶她为妻?她……她那样好,元秉怎配得上她。
回想起那张素净绝美的脸,元清心中一片温软,随即又是酸,又是涩。
崔相拒绝了元秉提亲,那他就更不用说了,可是……如果他……
元清犹豫三五日,最终鼓足勇气,前往含光殿。
“你想求娶崔行道的女儿?”不怒自威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元清惴惴不安站在下方,头垂得更低。
皇帝居于此殿,没有传召,他从不会主动到此触霉头,当然,他被传召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元清紧张咽了好几口唾沫,跪倒在地,“是……是!儿臣爱慕崔相的长女,请父皇赐婚!”
“抬头说话。”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惹得皇帝不悦。
胆怯惧事、慵弱无能,他自己都不喜欢这个儿子,崔授能瞧得上?皇帝一脸不耐烦地要驳斥回去,“你……”
话到一半突然转折,“你说什么?你真想娶崔行道的女儿?”
“是,求父皇成全。”
皇帝曲指在案上敲击,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甚好!准了!”
元清抱着一试的态度而来,没想到竟成功请旨,欣喜若狂,连连叩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