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的语气极其平静,好像真的只是随口搭了句话。
可是他的语气越平静,屋里的气氛就越尴尬,张贺也不知道这人平时都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今天突然站出来拆台。
江乐阳还在旁边站着,也不能直接开口骂他,只能转头瞪了他一眼,可是李平压根连头都没抬,还是专心研究手里的电路板。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乐阳也坐不下去了。
“你们趁热吃吧,我先回家了。”
“嫂子,诶,锋哥你送送嫂子啊……”
张贺推了陆锋一把,可是他不仅没动,甚至都没敢看江乐阳一眼,左手紧紧抓着拐杖,一步也不敢上前,他知道自己如果看见江乐阳眼里的失望,就一定会动摇。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想让江乐阳走得更近了。
反而是李平突然站起身,手里的电笔随便扔在一边,含糊着说了一句:“我去送送嫂子吧。”
李平只是表面上平静,实际他说完那句话,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店里最没资格开口的人就是他。
况且他也不知道人家夫妻俩到底有什么矛盾,但无论发生什么,张贺和李大友都一定会毫不犹豫站在陆锋那边,只有江乐阳在这里无依无靠,被蒙在鼓里都不知道。
李平十几岁就寄住在堂哥家,最能体会孤立无援的感受,一想到江乐阳比自己还小了三岁,他就不忍心。
等他追上江乐阳,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自己刚刚插了那句话到底对不对。
江乐阳也没心情跟他说话。
维修店离陆家不远,走路回去也就二十几分钟,李平默默跟在她身后,听着她叹气的声音。
江乐阳脑子里很乱,只能归咎于送饭这个错误的决定,可越是往前复盘,越能发现很多变化好像都有迹可循,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而已。
陆锋好像是突然就变忙起来,突然就不愿意跟自己多说话,每天都是自己留着灯等他回家,把白天遇到的事情一股脑都告诉他,然后他答复几句而已。
可是江乐阳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能想着晚上吧,等晚上陆锋回来,再好好谈一谈。
可是真的等到晚上陆锋回家,江乐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只等来一个洗干净的饭盒,还有一句他明天要去省城学习,不一定要去多久。
“家里的钱应该够用,存折的密码你也知道,都能用。”
江乐阳没办法再骗自己,但还是挣扎着想要一个答案。
“陆锋,你在躲着我吗?”
“没有。”
陆锋不敢看她,只是转身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他确实定期会去省城里学习,但今天的确是仓促做的决定,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乐阳,甚至无法拒绝江乐阳的主动靠近,只能缩进乌龟壳里装聋作哑。
只盼着两人分开一段时间,说不定江乐阳的注意力就会被别人吸引,不要在自己这个瘸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样躲着我连家都不回,我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陆锋还是不说话,甚至狠心关上了房间门。
白天江乐阳从店里离开之后,张贺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明明江乐阳哪里都很好,为什么还要躲着她不回家。
“难不成是因为你小时候那个娃娃亲?大哥你可别说你还惦记着人家,她家娃都生了俩了,而且她跟嫂子能比吗?”
“你别瞎说,我就没惦记过她。”
跟刘英的娃娃亲,是两家父母很早的时候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但是逢年过节总被拿出来说,好像就真的这么定下来了。
只不过俩人从小就没什么交集,刘英她们几个小女孩过家家,张贺他们爬树掏鸟蛋,根本都玩不到一起。
十几岁的时候娃娃亲这件事情又被重新提起,陆锋也没有抗拒,毕竟身边大部分人都是盲婚哑嫁,媒人牵线见过几面就领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