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吟漫天,夜风吹进大开的横窗,朋友笑眯眯抱起坛主人家自己酿的青梅酒搁到桌上,转头对着传闻中菩萨所在的东南方位拜了拜。
主打一个态度到了就行。
“多来点多来点。”青萍和守在客栈的姑娘凑一块坐在矮塌上叙旧,余光瞥见酒坛子,眼睛都有点直了。
“好嘞,”拜完,朋友先拿起碗给她满上,询问许杨心道,“你弟喝多少啊?”
“他不爱喝,你别瞎整了。”许杨心打掉他暗戳戳伸向海碗的手。
许竹影泡完澡抱胸坐在他俩对面,薄唇绷得极紧,正捧着桌上店家送的酸木瓜茶喝。
长发未束,仪态懒散,手腕上从夏理事那讨来的核桃串倒还是干干净净。
做了碎银工艺的竹叶耳饰流出细碎的光,许竹影喝完,掀起眼皮淡淡地道:“所以,当时滚在你床底下的纯金凤钗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的人落的?”
先不论他哥为什么没死。
许竹影觉得先问清楚殿下到底有没有被冤枉也挺重要。
“什么金尾凤钗?当时挨家挨户搜查的是群膀大腰圆的男人。”许杨心愣了下。
他接过朋友递过来的青瓷酒盏,回忆道:“当时不知道是谁秘密上书,指控在夏知州的书房发现了谋反的书信……”
天子震怒,八百里快马传旨,下令在江南陪长公主散心的太子速速处置反贼余党,牵连九族格杀勿论。
血染钱江,许杨心在知州的舍身掩护下提前逃出府城,而夏家上下无一存活。
许竹影有他自己的人脉网,听到点缥缈的风声后立马动身赶到江南,找了许久,总算寻见在藏在小渔村里的兄长。
结果就仓促见了一面,他交代人藏好,关上门出去换了碗菜饭回来一看,许杨心没了。
就跟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匪夷所思。
许竹影指间点着茶杯周身,沉声道:“就是陛下赐给胞妹的,全大恒就那么一枚,工艺精巧宝石镶嵌,翠鸟的羽毛只取身上最精华的几片,金子拉得比头发丝还细都不断,非常好认。”
当时室内凌乱,各种东西都被掀开翻找过,那钗子压在杂物堆的最底下,使劲地闪。
这种要贡起来的御赐之物,怎么都不可能离身或者转送他人,许竹影打听好了,更加认定这背后肯定有‘长公主’的手笔,转而回京策划复仇刺杀,如果兄长还没死就顺带救了。
“未曾听闻。”许杨心沉思着,摇摇头。
“你走后不久,门外就来了群穿府衙服的大汉搜查,我自知他们是来找我的,遂从窗户跑了出去,”他指指正坐在旁边,和俩个姑娘商量如何分香茅烤鸡的朋友,“等日暮低垂,我确认他们都走了才回去寻你……”
许杨心抬起眼,露出个尴尬的浅笑。
当真是阴差阳错。
“我那时候都已经查好金钗是哪来的了……”许竹影托着头,感觉牙有点疼。
许杨心想起自己弟弟那一旦认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死脾气,当下有了个惊悚无比的推断,手中的酒盏都拿不稳了。
“所以你……”他迟疑开口。
许竹影闭了闭眼挪到他哥身边,什么都招了:“嗯。”
“我差点杀死长公主然后被她招了当驴,不是,当门客使,后来还和夏理事商量要怎么在西南刺杀殿下,要不是我放弃计划的时间早,咱家还要被诛一遍九族……”
“小清,”许杨心官海沉浮至今也快十年,听他说完,弱弱地竖起个大拇指:“你才是咱们家最有本事的……”
托夏理事本质是个现代人的福,许竹影各种冒犯居然都没被拖下去砍头。
他忍不住提醒:“那金钗可是殿下的及笄礼,曾经有宫人失手摔过,叫殿下发了好大一通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