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还?有未散的酡红,唇也被谢沉舟亲得发肿。裴玄目光微顿,很快别开眼:“我阿兄天资聪颖,我不担心他。”
想到自己如今所来为着何事,裴玄免不得心虚,眼神直错开容栀,“倒是殿下的情况,很不好。”
方才,裴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唇上。容栀耳根微热,假装无事般掏出面衣,戴上。
“莫太忧心,我会?想办法,殿下的眼睛会?复明的。”
说得轻巧,可裴玄也清楚,要找到青囊圣手,难如登天。她不是暗中没派人去找,可天岳山地势特殊,生态复杂,不熟悉药理的人被山上一株毒草迷晕过去,冻毙于山上是家?常便饭。
又朝大门敞开的太守府内瞥了一眼,裴玄心一横,倏然抱拳道:“县主,我自作主张来找您,愿受殿下任何责罚,但这些话,我没法憋在心里。”
容栀却直截道:“你说便是。”
她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大抵也能猜到,裴玄在这个节点找她所为何事。
“您是不是一直以为,在殿下心中,皇权更重要。”
容栀蓦地打断了她:“阿玄,不是我这么以为,而是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关于谢沉舟,她实在是知之甚少。他鲜少同她说以前?,而她真正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那副城府深重的模样。
她花了许多年月,才揣测着,看清了他的真心。为什么他从不直截说?容栀有时会?这样想。
“因?为殿下害怕。”裴玄虽未经人事,但凭日常细枝末节,她就算是木头?也能感受出些什么。
裴玄压低声音道:“别瞧他平素运筹帷幄,我觉得他在您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讨您半分不喜。”
容栀一怔,他那样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也会?害怕么。
“殿下少时的事,阿玄不知。但自他入主悬镜阁起,便会?四处搜罗您的消息,有时候对着密报傻笑,有时候又呆坐着,坐一整天。殿下从未有一日忘记过您。”想到那时光景,着实滑稽,裴玄有些想笑,又憋了回去。
容栀先是讶异,而后也微微笑了。她实在想不出,谢沉舟对着一封信呆坐整日的模样。
到底还?是畏惧谢沉舟,裴玄须臾便收敛下来,“其实殿下一直想找您,但那时的殿下,能力也就……”她摊了摊手,“许久后,殿下羽翼渐丰,又得提防那些老东西害您。直到他们逼殿下找玉玺,才有了顺水推舟的机会?。”
“得知您同谢氏订下婚约,殿下险些没提刀杀了他。送您那些栀子,几乎花光了殿下那时为数不多的积蓄。那时,殿下表面虽掌控悬镜阁,可悬镜阁运作起来就像只吞金兽,大把银两砸进去。”
那是裴玄第一次清晰认识到,县主于殿下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让他在最急需用银两的时候,倾家?荡产,也要为县主寻来栀子。
且不说功劳还?被谢怀泽冒领了去!
心脏被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缠绕。像是触及到了谢沉舟不为人知的一面。容栀捻了捻指腹,有些失笑:“他竟……”也有这般冲动的时刻。
若说方才,裴玄是为着说服容栀,希望她能为谢沉舟也拼一拼命去寻药材。那么此?刻,她说这些话,却真是发自内心:“三年前?您离开沂州,殿下并不是没去追您。他在居庸关外等了一整日,他身?体撑不住,晕死?过去。醒来他还?想去找。是黎医仙劝住了殿下。不知说了什么,殿下忽然就同没事人一般,不再?提起您。”
她轻叹口气?,道:“那时我想,这样也挺好。殿下终于将您放下了。后来我才知晓,哪是什么放下,他是把您藏起来,往心底最深处藏。”
金玉珠宝,地契权利,谢沉舟已?经把他能想到的,世间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了容栀面前?。
她又怎么能不动容?
容栀微微一笑,眼里多了些暖意:“阿玄,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见?她笑了,裴玄心中却多了丝愧疚。她希望殿下能好起来,代?价就是县主以身?犯险。
“县主,我……”裴玄想说抱歉,却被容栀笑着打断了。
她眉目含着月色,一扫靡靡,清绝淡然。
她道:“守好青州,阿玄。我会寻来药。”
……
天岳山坐落在陇西最北,终年雪雾萦绕。在湿滑泥泞的山路上艰难攀爬,容栀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