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锋转折突兀,谢沉舟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此般心情?激荡和起伏不定的夜,她竟要同他?畅谈公事?
谢沉舟微微失笑,而后凑上前去就想重新?抵着她的发顶。容栀却不依,有所预料般提前躲开了。
他?只好无奈地正色道,“有证据,但?恐怕难以定罪。”
既决定彼此互为盟友,在某些讯息共享上,容栀并不准备藏着掖着,她道出自己的猜测:“证据是那只鸟雀?”
他?温和一笑,担心沾湿的衣裳让她染上病气,便也起身站到一旁:“你猜到了。”
容栀还记得那日凉亭里,只是因着鸟雀公诸于?众,红缨就全身紧绷,高度戒备。
她略一思忖,“以那只鸟雀的珍稀程度,还有聪敏程度,她能?听得懂红缨的指令并成功将药粉投入井水,倒也能?说的通。”
整件事情?本就是商世?承一手谋划,红缨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傀儡。即便容栀有滔天本事,用花溪村一事搅得朝堂天翻地覆。
只要商世?承袒护着红缨,一锤拍板定音。那么她的所有筹谋,都会?显得不堪一击。
这其中利害他?能?想到,容栀怎么会?想不到。可想起方才那些诺言,他?突然觉得审时度势也并没那么重要。
倘若容栀真相讨回公道,那么他?不介意当一次她手里锃亮的刀。
于?是谢沉舟只不咸不淡问道:“你想揭发她?还是想朝商九思挑明?”
无论哪种选择,都不是明智的。城府深沉如他?,怎的此刻头脑还没自己清醒。容栀颇感意外地斜睨了他?一眼,便理所应当道:“商九思定是要让她知晓的,只不过不能?直截摊牌。至于?陛下那边……”
她顿了顿,而后道:“秋后算账,也不迟。”
这话直至当今天子,算是大?逆不道,然她如今什么叛逆出格之举都做了个一干二净,也就释然无畏地说了。
谢沉舟陡然一怔,又温和笑开。是他?多虑,那么冷静沉着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意气用事?
心里疑惑暂解,容栀才想起关于谢氏那些秘辛。算计镇南侯府的是谢怀瑾,谢怀泽是无罪不错。可他?不参与,并不代表他不默许。
但?李文忠的背叛,杀手的埋伏,从前她以为是谢氏所做,一直对谢怀泽冷脸相待。可如今知晓谢沉舟就是悬镜阁主,她突然有了不同的感触。
容栀刻意端起礼节,强调了谢沉舟的身份:“我接下来所问询,还望殿下如实回答。倘若实在难以开口,与其诓骗我,殿下不如缄默不言。”
谢沉舟静默片刻,从她言语中突然意识到,她所问为何。
其实即便她没问,他?也准备要坦白的。于?是他?笑道:“好,你尽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容栀表情?浅淡如常:“李文忠做空药铺,到底是谁的属意?”
他?抬起眼,那双黑眸从她脸上划过,她听见他?的声音,语气分不出是嘲弄更多,还是淡然更多:“除了商世?承,还能?有谁?”
即便心底有数,亲耳听见他?承认,容栀眼皮还是狠狠跳了跳。
她继而追问道:“当街刺杀那次,也是?”
谢沉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镇南侯手握兵权,商世?承忌惮久矣,又苦于?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好从旁突破。”
尘埃落定,容栀有瞬间失神。她望向晨光熹微的窗外,不知为何,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次刺杀,她还因着是谢氏所为,将处理后的刺客尸体扔进?了江都谢府。
谢怀泽本就时常失眠,心事重重,恐怕自己那一扔,又给了他?不小的惊吓。她眼底浮上些迷茫,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没能?逃得过谢沉舟的眼。他?抿了抿唇,开口道:“阿月,谢氏并不是完全置身事外。还记得从前在药铺门口闹事的李四么?还有许多许多,都是谢氏的手笔。”
他?眸光稍冷,却很快掩饰过去:“权利场上,尔虞我诈,你来我往,本就是寻常事,你不必因此觉得有愧。”
尤其是对于?谢怀泽。她对谁都可以有愧疚有歉意,唯独不能?对谢怀泽生了心思。
想到谢怀泽对她心意的昭然若揭,谢沉舟心底升起股令人烦躁的妒意,袖中拳头也不自觉地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