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偷这药渣的?种种艰辛,裴玄就吐槽般抱怨道:“倒药渣搞得跟比我埋尸还繁琐,走了十几里路去山里,还得挖个洞。”
侍从将池里荷花修整得错落有致,容栀又?细心地指挥着,将蔫了败了的?全都挑出来。这才拭净手上尘土,踱步上前将药包接过。
裴玄一转头,就瞥见案几上被她当废纸随意丢着的?那叠密信。
是谢沉舟用雀鸟传回来的?。每日一封,风雨无阻。
初初她同容栀提起时,容栀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冷着脸就叫她,:“扔了吧。”
裴玄自然不从,只装作没听见般小心地摆在里她书房案几上。
县主不过是在同殿下赌气,她那么心悦殿下,没几天定然就会想念殿下,那时,县主就会拆开书信了。
可连着几日,裴玄愈发捉摸不透容栀。不闻不问,既不扔掉那些信件,也从未动过拆信的?念头。
裴玄舔了舔唇,忍不住心疼道:“县主,殿下处理公务时,从不同谁互通信件,就连批注也是能省则省。”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能让谢沉舟写?长信,还是一连几日,可见他?的?上心程度。
容栀不为?所动,连眼神?都不施舍给?那堆信件一个。
裴玄只得换了个角度继续劝:“县主,这些真是殿下百忙之中抽空写?的?。那雀鸟来回传信,累得不轻。如今已?堆了好几封,您真的?不拆开瞧瞧吗?”
容栀只觉得好笑。他?当她是什么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就因为?是他?“百忙”之中写?的?,她就必须要接受么?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将那沓信拿了过来。
裴玄眸光一动,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刚有了些喜色,就听见“刷啦”一声。纸张撕碎的?声音。
容栀面无表情,将那叠信纸揉得面无全非,然后扔进?了废纸篓。
裴玄石化?在原地,脸色难看无比。
黑褐色的?药渣,混合着浓烈的?苦味在空气中炸开。裴玄吃惯了药铺的?利口药,往日定会捂着鼻子往后仰。而如今却?一动不动,恍若未闻见般。
容栀伸手捏了一点,先是捻开后辨认了一二,又?将煮制后看不出形状的?药渣缓缓凑近鼻尖。
麝香的?味道。她迟疑了一秒,重?又?举着整个药袋扇闻起来。越闻,她面上表情愈发凝重?,甚至浮现出几丝困惑。
裴玄只觉容栀面色变了又?变,这才敛下心神?,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县主到底闻出了什么,横看竖看,都是黑乎乎一团啊。如同殿下与县主之间,茫茫然不可辨。
她张了张唇,却?识趣地缄默,乖乖等着容栀发话。
虽说悬镜阁明面上是医馆,但实?则做的?多是烧杀抢掠的?生意,裴玄对于药理一窍不通。
再抬眸时,容栀一双眼冷沉,如燃尽的?余灰,“你亲眼看见,商九思?每日服用的?,就是这副药?”
裴玄心尖颤了颤,却?依旧拍着胸脯如实?道:“没错,我观察了好几日,我敢作保,隋阳郡主服用的?就是这副。”
这副药主体是马鞭草,龙骨没错,都是生筋健骨的?上好药材。可偏偏里面还加了计量不少的?金何首乌。此物最是疏通,龙骨还未助商九思?的?腿痊愈,就会又?被金何首乌的?通血能力冲散。
如此反复,商九思?的?腿外看似观无异,实?则等不到来年?,就会彻底根骨腐坏,余生都要靠轮椅度过。
而且龙骨最是壮阳,若裴玄说得没错,从商九思?腿伤后开始服用,如今大抵已?阳虚过剩,她的?生育能力……
侯府装点了应季的?鲜花,馥郁芬芳,一派生机。日头不算毒辣,温柔地从天上倾泻而来,却?照得容栀头昏昏沉沉,重?心一歪就险些往后倒去。
幸好裴玄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扶住了她:“县主,您小心些。”
“裴玄,”容栀说不出心下是什么滋味,只觉眼眶生疼,下意识攥住裴玄的?衣袖:“你说,是谁想害隋阳?”
裴玄不知她心中思?虑,只天真地将她扶稳,而后大咧咧道:“她可是隋阳郡主,大雍朝最尊贵的?郡主。况且又?深受商世承宠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有她害别人的?份,哪轮得到别人害她?”
容栀闻言,扯了扯嘴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商九思?是最尊贵的?郡主,而她呢?她生下来并未封号。直到景阳宫事变,阿娘为?护驾替陛下挡了一剑,才有了她,清河郡皎皎如月的?,明月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