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是一等一游手好闲的人物,但邓家门第却更为显赫,祖上三代皆位列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和齐氏一族更有通家之好,结了不少姻亲。
邓亭绛为邓家独子,又体弱多病,阖府上下无不捧若珍宝,因而养成恣意任性的脾性,说话向来无所顾忌。
“你娘是不是齐家旁支的女儿来着?”叶舟回忆道,“这么说来,你还要称呼齐皇后一声姨母,再称福奚公主一声表妹。”
一想到远方表妹竟是个诈尸、嗜杀的主儿,邓亭绛瞬间没了胃口,撂了碗筷:“不吃了。”
“瞧瞧,这一言不合的,又不吃饭了。”叶舟啃着鸡腿打趣他,“不吃了就下楼去。”
“下楼做什么?”
“毋须施上粉黛,你就已经是病西子的模样了,楼下的千金台应该让你登场,小爷我保准千金一掷,叫你压那陈小花魁一头!”
“滚一边去,就你也配肖想老子。”
邓亭绛恹恹翻了个白眼,但那也是极好看的,碎玉似的眸子滚动一圈,曝出清亮的眼白来,教那缀在眼下的泪痣更加显眼。
邓亭绛尚未及冠,俊美之态却早已传遍帝城街巷,是个掷果潘郎、看杀卫玠般的人物。
他常年一幅娇贵病弱的模样,也没有一官半职傍身,乃何城中小姐们纷纷倾心,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坎,誓要将其捉回去做婿。
无奈,他只能伙同一干狐朋狗友,整日躲在秦楼楚馆中避世,谁知却有了风流“美名”,更为众人所仰慕。
怜楼有这位金主常驻,自然不会放过他的钱袋子,既然不要妓子相陪,那便每日变着法地编排新曲,讨他赏赐。
不料今日不巧,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竟然将“福奚公主仙游归来”的故事搬上了千金台。
邓亭绛越过窗楣向下望,看见那戏子高举双剑、铲凶除恶的模样,不由得蹙起眉。
他正要发作,门口的小厮却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郎君不好了,郎君不好了——”
邓亭绛蹙眉:“你家郎君好得很。”
小厮轻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又急忙开口:“皇后娘娘宣您入宫呢!”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不是吧,这才刚嚼了两句闲话,齐家人这就知晓了?”叶舟吓得筷子落地,“哎呦!父亲母亲在上,孩儿不孝,妄言福奚公主是非,犯下口业,竟牵连了我们一家老小……”
邓亭绛拿扇子往他脑门砸去,转头问小厮:“我又没官职,何故宣我入宫?”
“‘蒙诸位献宝相救,福奚公主得以回春。皇后娘娘特设琼筵,以酬厚恩。’”小厮复述完懿旨后,提醒邓亭绛,“郎君之前不是献了块丹香入棺吗?许是因为这个。”
叶舟听完后如释重负,那忧思却反倒在邓亭绛的脸上出现了。
等小厮退出包厢,叶舟问:“你愁什么呢?”
“那丹香……”
“我原当丹香不过是神话杜撰之物,不想竟真教你寻得了!救醒公主可谓大功一件,你……”
“丹香是我花三两银子从小摊上买的。”
邓亭绛如是说。
“这、这等奇珍异宝也能捡漏?”
“什么法宝,不过就是寻常人家用的香石罢了。要真有起死回生的玩意儿存在,全天下不都乱套了?”
“……”
“所以我才觉得蹊跷。”邓亭绛若有所思,“世上并无回魂之物,那死去半月有余的福奚公主,究竟是怎么起死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