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行宫里,御殿之上的皇帝,身子虚浮亏空,只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个俊朗郎君。
萧璟呈上奏折,大略提及了扬州私盐案之事。
皇帝接了折子仍在一旁,摆手便问:“这私盐不私盐的朕不在意,朕只问你,江南的银子赋税,今年可能翻倍收上?”
萧璟微微颔首,应道:“江南地界的税收,今年应能充盈国库。”
皇帝闻言喜笑颜开,拊掌大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朕正愁国库银子不够,没银两修缮洛阳行宫呢。”
洛阳行宫已是豪奢至极,四代君王奢靡无度,将这行宫修得比肩天庭宫阙,即便如此,皇帝仍是奢靡无度。
萧璟牙关微紧,试探地道:“父皇,西北的军饷,缺了半年了,江南的赋税收上,先得填上西北的亏空,至于洛阳行宫修缮之事,且再缓一缓为宜。”
他一番话说得恭敬克制,也直白言明厉害。
皇帝却是充耳不闻,连连摆手道:“西北的军饷,自有西北的官员操心,既然西北无战事,何必白白把银子扔去西北听个响,还是修缮行宫要紧。”
若非为着修缮行宫,若非国库亏空严重,皇帝都未必肯让萧璟震慑江南官场。
毕竟那江南地界的官员,可是年年官员给皇宫里陛下私库进献最多的几位。
萧璟这位父皇,绝不是什么明主,只一心为着自个儿享乐,早早就将朝政撂了出去。
偏生却又防着萧璟,始终把兵权握在手里。
既要萧璟拿着玉玺为朝堂政务鞠躬尽瘁,又一次次借着君父的威严手中的兵权,掣肘辖制萧璟。
萧璟和当今皇帝不同,他自幼被大儒教导,被皇后训诫,早养成了以天下为己任的性子。
当年能舍了青梅竹马的明宁和亲,也是因着他心中从来家国天下最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
只是和亲求和之事,实在屈辱,是萧璟心头经年难消的恨。
他这些年,一心想为国朝雪恨,江南的税银,便是他为漠北一战筹措的军饷。
如今皇帝要拿这笔银子在洛阳修缮行宫,萧璟如何肯。
他无声攥紧了袖中的手,终是硬着头皮道:
“父皇,洛阳行宫事小,西北军饷为大,真有什么万一,逼反了西北军民,恐会酿成大祸,何况,西北四郡自前朝邺帝后便丧于漠北之手,尚有数万百姓沦为漠北奴隶,一日不收回,儿臣一日难心安,私盐案查抄的银子和赋税,儿臣以为,应当用在西北军务。”
萧璟话说得坚定,即便清楚这番话,必定会触怒皇帝。
果不其然,他话音未落,上首的皇帝便动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