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绢素屏风不透,沈昙悄声落座于屏外的交椅,半阖双目,指尖在茶案上无声敲点,静静看着屏下场景。
薛伯莲单膝跪地,还有那三句话,放在正主面前简直杀人诛心。
无碍,他相信朝朝的心还在他这。
“伯莲哥哥,我还是欢喜你以前的样子。”
女郎清脆认真的声音传到沈昙耳中时,他手指顿时停住了。
伯莲哥哥,还伯莲哥哥,他怎么从未听过朝朝这般唤过自己“沈二哥哥”。
他是不是太自信了些,所以存了侥幸心肠,以为纵然是家奴身份,朝朝也会爱上他。
大错特错。
她这一百八十七日都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在那块青砖下留只字片语。
如若天气好,他会为那棵已然长得亭亭如盖的丹若树修剪枝桠,听着她在青墙另一头与小丫鬟们大声地念话本,如若下雨打雷,他便坐在廊下静静听那道若有若无的拨算盘珠子声……
屏外,沈昙闷气忽生,站起身来不小心踢到了那屏风。
擎风晃了晃与紫芙相扣的手,对她暗示两眼。
紫芙被他弄得有些不虞,但听见宋惜霜那道焦急询问后,自己还是软声回复了一句。
沈昙坐了回去。
羡春楼的侍茶小婢应时进屋,觉得这龙章凤姿的郎君蹙眉也好看得很,不由多看了两眼,但又觉得他孤零零坐在外头有些奇怪,冷清得不忍打破。
小婢子默声为屏中两人换了新茶,退下经过那郎君时,只见他忽地取过里头那位姑娘还未饮完的一盏茶水。
“这位郎君……”她刚想轻声阻止。
沈昙自顾自饮着宋惜霜那盏茶,冷冷斜了眼小婢。
他旋了旋茶盏,吻住茶盏边缘女郎留下的口脂。
那口脂是荔枝香。
他将其那抹口脂舔舐殆尽,仿佛在贪婪地吮吸一颗浓郁香甜,饱满多汁的荔枝。
蜜茶那股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逐渐蔓延开来,沈昙心情大好,便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茶盘上。
小婢子高兴得险些端不住茶盘,走出雅间后忍不住蹦起来。
女户,赘婿……沈昙明白了。
窗边,宋惜霜与薛伯莲洽谈完立女户的事,便与他道别回府。
没想到她绕过绢素屏风,就被眼前一幕场景惊得心脏快停止跳动。
面前郎君慵懒至极,手臂支在茶案上,见宋惜霜定定看向他,他神态自若,还在光明正大地饮着她那杯青瓷蜜茶。
沈昙同样穿了袭天霁色绣云纹衣裳,玉带勾勒出这个年纪郎君少有的窄腰,镂刻银冠本有些富而不文的意味,却被他戴得风姿卓绝。
他眉梢带笑,闲闲抬起那双眼尾上挑的瑞凤眸看向宋惜霜。
“宋姑娘,你与薛郎君在说什么,这般高兴。”
“不妨……也说与沈二哥听听。”
宋惜霜心中发虚起来。
她觉得这时候的沈昙,简直像是来……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