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总是宰宰宰,咱宁王府又不是屠户。没关系,他亲妹妹和我一条心,将来亮出底牌,也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心痛。”
楚翊蹙眉深思片刻,快步来到书案后,执笔写信,急召吴霜回都述职。
他想,国贼一定会继续在恒辰太子身上做文章,加深皇帝和自己的嫌隙。吴霜是恒辰太子的遗孀,或可成为一道缓冲。她是女子,身份和性格中柔和的一面,将会是天然的软化剂。
召她回来,有备无患。
铃印,封好封套,楚翊将信交给罗雨,命其送去最近的官驿。他坐了片刻,开始整理自己和小五的爱巢,消解心头烦闷。
罗雨走了一刻,陈为就回来了。
见楚翊正用抹布细细擦拭新婚时打造的拔步床,他啧啧感慨,故意苦着脸调侃:“我独守空房的可怜的外甥呦,寂寞成这样……”
楚翊讪讪一笑,把抹布丢进盆里,放下挽起的衣袖。他确实是因思念小五才卖力擦家具,把家具当老婆了。
“我照你的吩咐,悄悄把袁大人请来了。”四舅以手掩唇,压低声音,“从后门来的,正在后花园的楼阁里喝茶呢。”
楚翊洗了洗手,对镜整整衣冠,赶赴花园。密会养母的弟弟,自己的半个舅舅。
失修的高阁四处透风,像一具被岁月蛀空的巨兽骸骨,嶙峋的肋间灌满破碎的月光。凄凉秋风挤进窗棂的缺口,发出一阵阵呜咽。
借着一盏烛火,袁鹏四下打量,说这地方有点吓人,该修葺了。就差说像闹鬼了。
“没必要,怪费钱的。”楚翊为对方添茶,开门见山,口吻笃定:“皇上想亲政。就这几天,一定会提。”
之前的一切,他已在光启殿和袁鹏互通有无。夜里把对方叫来,就是说说今天发生的事。不等明天,是怕明天的早朝就出变故。
在袁鹏忧心的目光中,楚翊低声说出对策:“朝堂上,皇上一旦提出亲政,你须率先附议,坚定支持。千万别替我说话,向皇上劝学之类。”
“那九爷你……”
楚翊抬手护住因风而颤的烛焰,优美的嘴角舒展,如新月隐入淡云:“我有办法全身而退。”
“退?”
“按下葫芦浮起瓢,‘亲政’这个念头,已经从皇上脑袋里冒出来了,铲不掉的。”楚翊解释自己的选择,“我必须避其锋芒,暂退幕后。不会很久,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一个月。你率先支持皇上亲政,又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他必定仰赖你。只要你在朝堂地位稳固,说话有分量,我虽退犹进。”
袁鹏提议:“不如王爷先退一步,为辅政大臣,不必一退到底。”
楚翊干脆地否决:“退到底,还能回来。退一步,可就再难前进了。”
“下官明白了,九爷远见卓识。”袁鹏呷了口茶,摇头叹气,“皇上的性情,突然就变了……”
楚翊笑了,语气带着自责和遗憾:“觉得突然,是因我们都不曾关注皇上的内心。吴大人过世对他的打击,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他垂眸盯着茶盏里微小的涟漪,“令郎、令爱十几岁时,是不是也突然从乖巧懂事,变成一头倔驴,简直像换个人?”
袁鹏哭笑不得,连连点头。
“我不能和十二岁的少年发生冲突,战事正紧,内政一旦乱起来,不可收拾。”楚翊平静地回忆自己的少年时代,“我也有过十二岁,太清楚那是什么样了。狂傲自大,不可一世。脑子像烧开水,不断涌现新念头。我想,借这个机会,来释放未来的矛盾。”
袁鹏沉默一下,身子前倾,轻声问:“王爷,你有把握吗?”
楚翊眸光一闪,抿了抿嘴唇。他明白对方在问什么,会不会玩砸了,提前居家养老。他思绪翻涌,最终化作从容一笑:
“天底下,哪有绝对把握的事。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叶将军每次用兵,也只是尽力累积导向胜利的因素,然后将一切交给上天,和自己的勇气。”
提及心上人,他的语气是无限自豪和柔情。接着,他笑意一收,神情冷峻:“袁大人,你立即着手,筛出一个名单,朝中谁有可能通敌。然后,从家眷、私德、历年考课等细节,抠出这些人的黑料攥在手里,以做备用。”
袁鹏讶异:“王爷是说,还有人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