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了几秒,确认燕纾似乎确实睡熟了,尝试着抽手想要去拭燕纾额间的温度。
但他挣了一会儿,怀里人不但紧攥着不放,甚至手指越收越紧。
谢镜泊一时有些无奈。
他一手被燕纾拉着,一手方才哄人时又被压在他腰间,迟疑了一会儿只得慢慢俯下身,用唇去探他到底有没有发烧。
怀里的人呼吸沉沉,因为心肺不好胸口憋闷,口唇无意识微张着,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谢镜泊喉结不自觉微微动了一下,明明是正经的事情,他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紧张。
小院青砖缝里钻出几茎野兰,让夜露浸得发亮。树枝斜曳过檐角,将疏影碎在窗纸上,风一动,便摇碎了满地的月光。
谢镜泊一点点俯下身。
床畔的烛火在墙上映出两人重叠的轮廓,燕纾散在枕上的白发缠在他腰间,恰似鹤颈交缠。
烛芯"噼啪"炸开一朵灯,在谢镜泊双唇将将要碰到他眉心时,忽然却听怀里的人懒懒开口。
“……我知道了。”
谢镜泊心中一颤,倏然直起身。
他一时以为燕纾知道了他龌龊的心思,迟了一秒低下头,望着那人依旧平静地合着眼,好半晌才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什么?”
“师兄……知道了什么?”
燕纾慢悠悠睁开眼。
他声音懒塌塌的,像缠乱的一团毛线,却带着无尽的笑意。
“我知道你当初……是怎么知道我没有失忆的了。”
谢镜泊愣了一下,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心跳又急促了起来:“师兄说森*晚*整*理什么……”
“之前洞穴里,我意外入梦时那个幻影……是你吧。”
燕纾低声开口,琉璃色的眼眸一派澄净。
“那个幻境里,所有一切都是假象……只有你不是。”
他以为是他自己把自己拉出了梦境,但其实从那时起,便一直都是谢镜泊在默默护着他。
谢镜泊无声地张了张口,却看燕纾仰起头,静静望着他:“为什么那时不揭穿我?”
谢镜泊沉默了两秒,垂下眼轻轻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低声开口:“不是揭穿。”
“是庆幸。”
燕纾神情微怔。
“我确实有过生气,但更多的是知道师兄身体无恙后的……欣喜若狂与害怕。”
燕纾一时没反应过来:“害怕?为什么……”
“我怕师兄知道我知晓你没有失忆后……又突然不告而别。”谢镜泊低低开口。
“师兄若不愿意说,我可以等,反正两年都已等过了,不差……那一会儿。”
只要燕纾还在他眼前,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
房间内一时无言,燕纾心跳声怦然作响,几番想要张口,却忽然听到谢镜泊微哑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师兄坠崖后的那两年……是怎么过的?”
燕纾眼眸闪了闪,回过神,紧接着又一瞬笑开:“能怎么过……不过就是吃药,养病,那两年记忆太过混乱,已不太记得了。”
他这很明显是故意避了过去,谢镜泊也没有追问,只继续轻声开口:“那扶摇念……”
“魔族犯乱后,许多妖族都因长老殿被无辜牵连,流离失所,我不忍心便开始收留一下受了伤的小妖……慢慢便发展成了如今的扶摇念。”燕纾轻声开口。
“扶摇念甚少在仙门间走动,因为本来就是为求自保,刚好也可暗中搜集线索……”
——而且他当时身体实在太不好,几乎连下床都难,樾为之便严格禁止他过分劳心劳神。
燕纾无声地打了哈欠,感觉方才自己强压下的困倦又席卷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