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慕道瑛,都不由愣住,面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他本欲再多问几句,可细问之下,又发现这些石头的确只是石头而已,灵智未开,懵懵懂懂,不过比猫儿狗儿稍好一些。
待洗漱干净,慕道瑛又被推入一暖房中,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裳。
乌发耐心用含茉莉的香薰烘烤过,指甲被小心修剪,全身上下都被涂过一种细腻流脂,如兰似麝的香膏。
细细描过眉,涂过唇。
慕道瑛抿唇不语,面色冷峻嫣红,并非羞涩,而是愠怒。
他又何尝受过如此羞辱对待。
终于一切收拾妥当,慕道t?瑛被石头们推挤着,转过幽深长廊,迎面一阵打头风,夜雨飘落。
来到一处暖房前,瞧见融融灯光。
石头们将他推进门,便叽叽喳喳一哄而散了。
慕道瑛凝神注目着烛光里的女人。
刘巧娥白衣散发,捧着一卷佛经,正在灯下读。
霏霏融融的灯光映着她一张脸。
慕道瑛这才注意到,真正的刘巧娥其实生着一张短圆脸,鼻尖微翘,唇瓣微丰,灯花缀着乌墨鬓发,冲淡了她那股瘦沉冷肃之气,竟多了几分憨态。
夜雨婆娑惹人心烦,佛经又佶屈聱牙,不知所云。
讲得还是什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乱七八糟的,佛祖老儿实在荒唐没情趣!
她识字不太多,够用就行,各类生僻字,她跟它们面面相觑,只觉是长了许多条胳膊腿的方块,彼此相顾不相识。
刘巧娥心中烦躁,将佛经随手一丢,迎面便对上慕道瑛的视线。
慕道瑛抿了唇,恍然惊觉自己瞩目刘巧娥的时间实在过长了些,委实不该。
可任谁经历过他的遭遇,都会好奇刘巧娥跟无垢老母之间的关系。
真耶?幻耶?烛火下刘巧娥意色朦胧,几令慕道瑛有种如坠梦中之感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仍在走神。
刘巧娥面色一下阴沉下来,冷冷道:“他们没教过你规矩吗?”
慕道瑛猛然回神,心头很难不又浮现出对其人的厌恶之情。
“小子貌丑粗拙,性情愚笨,不解风情,论修为更是远不及老母,无名小卒,戴罪之身,怎敢冒犯前辈大能。”慕道瑛垂下眼,不愿再看她,“承蒙老母厚爱,还望老母收回成命。”
“长得丑?”刘巧娥嗤笑一声,赤着脚走到他跟前,“慕道长克己守真,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
她身量矮,不过堪堪只到慕道瑛前胸。
青年乌发披散,垂着眼睫,他们没给他穿鞋,赤着一双雪白的脚。
腰极细,袖口重纱掩映皓腕如新雪。
一近到慕道瑛身前,便有一股茉莉芬芳猛然窜入刘巧娥的口鼻,那些石倌也不知给他涂抹了多少厚厚的香膏,馥郁的芬芳令刘巧娥几乎生出窒息的错觉来。
可吸到鼻腔里,又觉出一股萧瑟的冷,仿佛冬日猛吸了口微风夹着细雪的清寒。
那是慕道瑛身上本来的味道,令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刘巧娥的目光一寸寸落在他肌肤上,一点点观赏着他,犹如观赏一尊美人瓷。
灯下,愈见肌莹骨润,因受伤病重,更多出几分弱不胜衣的潇湘风韵。
她的记忆在这寥寥数步之间飞速倒退。
仿佛退回那长空飞花的春日,少年白衣如雪,仗剑风流。
情窦初开的少女赠他碗水。
少年微微颔首,语调清冷温柔,礼貌而不失疏离。
鼠蚁怎么就不能觊觎天上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