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头待大帽,身着天青色绣云纹氅衣,大约三十左右,形容儒雅的郎君笑道:“这么巧,又遇见娘子!”
纾妍愣了一下,“宁王殿下?”
宁王颔首笑道:“娘子还记得我。”
她弯着眼睫笑,“自然记得。”
从前在家中,父兄说过宁王殿下虽贵为王爷,但为人处事却丝毫没有皇室中人的骄矜,反而待人以诚,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宁王一听说她记得自己,笑意愈发地深,“前两日我便同怀谨说要来拜访娘子,可怀谨小气得很,竟一口回绝。”
纾妍竟一点地没听便宜前夫提过,澄澈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不解,“为何要拜访我?可是有事?”
宁王殿下道:“上回娘子给我的香我已经用完,不知娘子可否卖与我些?”顿了顿,又道:“若是娘子能够制出真正的忘忧,我愿以千金购之。”
纾妍没想到那一味香竟然这样值钱,心中大吃一惊。
只是……
并不为钱财所动的女子诚恳道:“上回的那些我倒是有,我可赠予殿下。只可惜我并不会制殿下所说的那种。我是个坐不住的人,也没有那样的耐心研制香料。”
她至今都想不通,她怎会学制作香料。
她这个人最怕闷了。
宁王殿下一脸遗憾。
纾妍不解,“那味香料有什么好?”
宁王望着眼前一脸天真的女子,忍不住那些藏于心中的秘密说与她道:“我有一知己,她虽然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却一直都过得不高兴,成日里郁郁寡欢,只有这味香料能使她暂时忘忧,这些年我寻了很久,却始终寻不到能够制作出这味香料的人,唯独碰见娘子,我心里终于重燃希望。”
纾妍没想到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会为一知己做到这一步,简直比戏文里唱得还令人感动,迟疑,“或许我哪天得空时可以试一试,只是我不敢保证能够制得出,不过殿下也不用当作一场交易,我只是为殿下的至情至性感动,想来殿下的知己知晓殿下为她做这么多,只会比我更感动。”
宁王殿下怅然,“我不要她感动,我只想她有一日能够如娘子这般,忘记世间一切烦恼,一生喜乐无忧。不过这是我的秘密,我希望娘子莫要告诉旁人。”
纾妍听得更加感动,正要向他保证,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硬低沉的嗓音,
“既是秘密,就不该到处说与人听。”
纾妍回头一看,便宜前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他头戴珍珠檐帽,身上穿了一件鸦青色鹤氅,一张白玉似的面孔似染了一层霜,眉目愈发漆黑,唇也愈发红,唯独那对昨夜染了春情的眼格外地冷,整个人与昨夜“叙旧情”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想起昨夜,心跳都乱了,立刻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裴珩已经大步行到小妻子身旁,顺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内子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为殿下制作香料。”
宁王笑眯眯,“娘子方才已经答应下来。
纾妍抽回自己的手,“我自己的事,我会看着办。”
宁王殿下的笑意更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裴珩:“早上议会时,陛下问起江南道税务一事,微臣不知怎的想起宁王殿下从前最爱下江南。”
宁王心里生出一种不祥之兆,“所以?”
裴珩道:“于是微臣好心向陛下举荐了宁王殿下。想来江南人才济济,一定会有红粉佳人为宁王殿下制出这味香料,以解殿下多年来求而不得之苦。宁王殿下不必感谢微臣。”
宁王:“……”
裴珩:“若是宁王殿下再不回去,怕是旨意就要送到寺庙来。”
这话刚说完,一向最有风度的宁王咬牙说了句“再会”,很快消失在眼前。
纾妍没想到他竟走得这样急,有些好奇,“听说江南最好玩了,殿下不想去?”
裴珩温声道:“兴许是怕去得太晚,陛下改变主意。”
侍立在一旁的书墨闻言,心想这满帝都谁人不知宁王殿下最不耐烦理朝政之事,公子不过是吓一吓他。
当然,娘子定然不知。
果然,纾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说完发现他又牵她的手,她再次一把抽回来,低着头朝禅院行去。
裴珩这回没有再牵她。
两人一回到禅房,裴珩扫了一眼淡烟与轻云,“下去吧。”